多情总被无情恼

□ 蒋雪杰

2019-06-05   阅读数:1275   本文字数:1071  

晏殊写相思离别,不说自己因为离别而痛苦不堪,却说“明月不谙离恨苦,斜光到晓穿朱户”。天上的明月,你只知高悬夜空,从朱红色的门窗照进来,皎洁沉默,不知道我和心爱之人离别以后的痛苦。

晏殊面对明月的不谙离恨还算心境平和,而苏东坡直接责怪明月“何事长向别时圆”!为什么在我分别的时候,你偏偏团圆,这岂不更增加我的离愁别恨?

李商隐也是,不过责备的是锦瑟:“锦瑟无端五十弦,一弦一柱思华年。”锦瑟呀,你好端端的为什么要有五十弦之多,每一弦每一柱都是我的思念。

杜甫在送别时亦是如此,“不分桃花红似锦,生憎柳絮白于棉。剑南春色还无赖,触忤愁人到酒边。”桃花你为何红得炫目,柳絮你为何白如棉?剑南的春色又如此无赖,触发了我的愁绪。明明是自己离怀难遣,偏偏怪桃花怪柳絮怪恼人的春色。

还有怨怪时间的:“居欢惜夜促,在戚怨宵长。”明明是欢乐易逝,痛苦难挨,在诗人眼中,时间走得快固然不对,走得慢也是不对。

亦有迁怒于飞鸟黄莺儿的,一首《春怨》:“打起黄莺儿,莫教枝上啼。啼时惊妾梦,不得到辽西。”写出了闺中少妇对远在边关的丈夫多少思念之情,明白如话却情思深蕴。造化无情,万物沉默,亘古如斯罢了。只是因为“人生自是有情痴”,所以此恨亦关风与月。

诗人多情,偏偏遇到风月无情,怎一个恼字了得!好在诗人多情,无情的万物在诗人眼中也变得深情。李白写道:“众鸟高飞尽,孤云独去闲。相看两不厌,只有敬亭山。”尽管鸟飞云去,诗人却迟迟不愿离去,他久久地凝望着幽静秀丽的敬亭山,觉得敬亭山似乎也正含情脉脉地看着他自己。一字不说,心生慰籍。“人生得一知己足矣”,鸟飞云去又怎样?世人无情又怎样?还有敬亭山一直都在,这便足够了。

李白还算含蓄,只写相看两不厌,而辛弃疾深情写到:“我见青山多妩媚,料青山、见我应如是。情与貌,略相似。”无人可喜又怎样,一片深情付青山,青山如此“妩媚”,我待青山多情,料想青山亦会如此待我。

这倒使我想起一个有关佛家慧能的故事。一天,印宗法师讲《涅盘经》,有幡被风吹动,因有二僧辩论风幡,一个说风动,一个说幡动,争论不已。慧能便插口说:非风动,亦非幡动,是尔心动!诗人也是如此吧,看世间万物,春生冬藏;天地矗立,山河奔流;春花秋月,碧海青天……一切的一切无一不让诗人心动。心不动,万物各得其所;心若动,风云激荡,天地变色。

佛家云:人生在世如身处荆棘之中,心不动,人不妄动,不动则不伤,如心动则人妄动,伤其身痛其骨,于是体会到世间诸般痛苦。诗人敏感,所以比世人更真切地体验到痛苦。所谓不疯魔不成活,爱过痛过疯过才能涅磐重生,千般爱恋才能描摹尽致,万种情思才能诉诸笔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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