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邓超
五
天上星,地下钉,钉铃铛鎯挂油瓶。油瓶头,酱油豆,骨碌骨碌翻跟头。
———溧阳儿歌
元大德年溧阳州教授仇远,在他的《题溧阳市》中写道:“万家大县旧留都,一派中江入太湖。缩项鱼肥人鲙玉,长腰米贵客量珠。府分南北寒芜合,桥直东西夜市无。却是旗亭浮蚁美,杖头能费几青蚨?”
万户大县,府分南北,桥直东西,肥鱼鲙玉,长腰米贵,酒旗招展。名邑留都,美食美酒,直撩文人情怀。这位宋末元初的钱塘诗人,在溧阳兴沣宫、修学舍、奖仕子,做了不少功德。
溧山兮苍苍,濑水兮汤汤。濑水年年冲刷着码头街的石驳木桩,洗濯着搬运工的粗布罗衫,荡涤着墨客们的文心诗怀。岁岁河东去,年年船往来,但码头街老了,旧了,破了,陋了。
胥渚石拱桥拆了,高峨的夏桥炸了,美若虹霓的双桥没了,谁让它们阻挡了夏季的洪水和时代的潮流呢?接下来,开城中河,毁掉了一个美美的大公园。
当公路逐渐替代船驳,当汽车站替代了船码头,码头街像当年小轿巷里倾城的美人,皱纹爬上了眼角,浊泪代替了秋波,臃肿更换了婀娜,干裂化解了凝脂,岁
月的无情撕碎无奈的迟暮,遗弃成了必然的结局。
拆码头街,据说当年的主管部门里的主管们意见并不统一。有主张拆,有主张留。拆者态度鲜明,危房改造整体拆迁,旧貌换新颜!留者若有所思,传统老街,小城记忆,易地建新区!后来,当拆迁肯定下来以后,是拆一半还是全拆,拆河一面还是街一边,尚有争议。
1993年,码头街拆迁工程全面铺开。
20年了,我们在此已无意也无心去追究谁、责备谁。关于码头街的去留,一位当年的老领导讲,话说经过一天一夜也讲不完、道不清。
青山依旧在,几度夕阳红,我想说的是,时代造就了码头街,时代拆掉了码头街。
码头街没了,接下来的是谢婆园。
在拆谢婆园的前几天,我约了当时在溧阳报工作的刘建华,两人扎进那熟悉不过的曲巷小院中,拍下了一张张照片。念高中时的同学,大部分住在这里。我小学的班主任黄娟,见我拿了相机来了,以为是拆迁办的,她用近乎哀求的声音说:“能不能不拆?我们在此住了几代人马了,有感情啊!”这是一个十分幽静的院落,高大的香椽树起码长了半个世纪,像一把绿伞撑起了头顶的荫
凉。高敞的古色古香的木格窗棂,黑黝黝的木板隔墙都在诉说着陈年往事。进门,一口古井默然无语,石壁的绳痕告诉人们它的年纪。黄老师说,这口井的水是甜的,以后吃不到这样的井水了!她的眼泪开始大滴大滴地滚落。我所能做的只能是让黄老师和她先生站在院子里,合个影存念。昔日的宅居,只能停格在照片上了。翌日,我以最快速度给黄老师送去照片,她紧握我的手,让座。我没应诺,逃也似地出来,因为怕她看到我眼眶里的泪水而更伤心。
记得那天拍完谢婆园出来,在巷子里遇到一名老师带着幼儿园的小朋友参观,孩童们手拉手,天真的眼神好奇地打量着这些石灰剥落的瓦房。那女老师边走边说:“看看这些老房子喔,它们马上要没有了,以后看不到了!”孩子们能听懂老师的话吗?
我记得新加坡规划之父刘太格曾说过一段这样的话:“城市是历史文化的脆弱记录,是民族尊严的诚实记录。古街旧巷是城市的特色纹理,象灰姑娘一样美丽,现代人要做的是为她梳洗打扮,通过修复让她光彩重现。”
灰姑娘似乎落伍了。她的美丽,也许只适应保存在泛黄的相片上,而不宜保存在现代都市里。
码头街,湮没在时代的大潮里,永远消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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