容金珍的柔情

——读麦家《解密》

□ 全筌

2024-07-31   阅读数:1456   本文字数:1527  

 

麦家的长篇小说《解密》,讲述了一个孤僻天才成长为杰出破译家的故事。许多读者和评论家认为,这部作品具有深刻的思想内涵和高度艺术价值。

小说的主人公容金珍,以其无与伦比的数学天赋,在破译密码领域取得了卓越的成就。然而,他的命运却充满了坎坷。在解密的过程中,他收获了荣誉,但也承受了巨大的心理压力和负担。最终,因为一次意外,他失去了精神支柱,陷入疯狂的状态。

麦家在书中极尽笔墨去触发读者对天才与疯子、智慧与脆弱的思考。在我看来,它们并不是硬币的两面,没有清晰的界限,因为人性的柔情,让容金珍的形象,异常立体和迷人。

容金珍在复杂的密码世界里游刃有余,而在人情世界,显得有些疏离,有些冷漠。尽管如此,当他遇到陌生人时,他依旧敞开双臂,真诚以待,这份纯真和善良让我为之一惊。

容金珍供职的701有一位棋疯子,终日游荡在院子里,无所事事,被人吼了,他就跑,别人笑颜待他,他就对人俯首帖耳,像一个可怜怪异的幽灵,所里的其他人对他唯恐避之不及。容金珍没有像别人一样设法摆脱他。“不躲他,不吼他,连个冷眼都不给。他对他如同对其他所有人一样,不冷不热,不卑不亢,满不在乎的样子。”容金珍不知道的是,这位棋疯子的当下,就是自己的未来。也许,天才与疯子的棋局博弈,冥冥之中是他们天涯比邻的款款柔情。

故事的启、承、转、再转、合,其实也是容金珍命运的起伏。故事以访谈笔录,第三视角去呈现,对容金珍的内心世界少有提及,尤其是亲情。

书中有一幕离别,让我印象极为深刻。就在容金珍要前往701之际,他恍恍惚惚地迈开步子,梦游似的准备离开那个温暖的家。那一刹那,他猛然转身,跪倒在地,带泪喊道:“娘——我走了,我走到天涯海角,都是你们的儿……”也是那一声喊,容金珍身上天才、智慧、执着、神秘都已幻化不见,有的只是对家和家人的不舍与眷念。

只此一别,容金珍再见娘已是十年之后,见面也短暂得像梦一场。那些漫长而孤寂的岁月,容金珍是如何度过的呢?幸而,容金珍将心事藏于笔记本里。其中有很简单的一则,内容如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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娘,您好吗?

娘,娘,我的亲娘!

 

读到此处,我的眼泪抑制不住地流。他是天才数学家,是密码破译者,也是渴望母爱的孩子啊!那种普通得不能再普通的感受,成了他情感里最奢侈最闪光的东西。对母爱的眷念,那是他作为人,最普通,也是最柔软的情愫。

在外人眼中,容金珍拥有着普通人难以企及的智慧,也收获了令人羡慕的荣誉和婚姻。可是,事实上的婚姻,仅仅只是“相敬如宾”。

组织上考虑到容金珍的个人问题,给他安排了一个又一个的女秘书。直到翟莉的出现,他孤寂的内心稍稍得以慰藉。他在笔记本里记录了她的一颦一笑,记录了自己的懵懂,诗意而又隐忍的心动,还有坠入爱河的热烈与澎湃。尤其是那句,“突然希望她今天不要来,其实是担心她不来”,没有一个爱字,一个情字,却有着浓浓的在乎感。因为喜欢,容金珍显得手足无措,原来,极致的理性背后,也深藏着千丝万缕的感性。

还有那句:“要赶走你的办法只有一个:亲眼看到你。”容金珍内心的一隅,竟然如此温柔,如此柔软。

而翟莉对容金珍呢?只有那句响亮的“我像爱我的祖国一样爱他。”只是,翟莉与容金珍结婚,自始至终都是出于国家或者组织的需要。后来,容金珍也意识到这点,于是他又回归疏离,只是回家吃饭睡觉而已,其他时间都去工作。

在故事的最后,我才意识到,在那样的时代,那样的条件之下,也只有不爱,才是对妻子翟莉最大的保护和柔情吧。

莫言评价《解密》时说:“在这个奇境中,我们看到了人的尊严与光荣,人的脆弱与不幸,当然也能看到我们自己的倒影。”

在我看来,容金珍在天才与疯子的极限撕扯中,幸得一缕柔情的庇佑,才不至于遭遇最彻底的遗忘。因为,容金珍的柔情,是人与时间对抗之谜底,也是人与社会的相处之道,更是“我们自己的倒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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