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故乡,过年是家庭中最大的事情。年是马虎不得的,因为年就是横亘在年底的一座山,翻过去,来年就有盼头了。
在我的记忆里,我家奔向年的日子是从挖甘蔗开始的。冬风初起的时候,父亲就带我们去自留地里挖一根根甘蔗,然后放在地窖储藏起来,他告诉我们这些甘蔗是为过年储备的,只有到那时我们才能品尝它的甘甜,好像平常的日子只能吃苦一样。从那时起,年的光辉形象就开始在我脑袋里立起来了。
年关将至,父亲和母亲就开始宰杀家里的大白鹅。饲养那些大白鹅耗尽我们无数的夏秋时光。早上,我将它们赶到池塘边喝水;下午,赶到田野里觅食;傍晚,拌糠、切菜、喂稻谷。我还时不时受它们的追啄,更要天天忍受那高亢的叫喊声,我早就受够它们了。所以,父亲一声令下,我们便行动起来,烧水、宰鹅、清洗,一整天忙得不亦乐乎,到了傍晚,一只只鹅被腌制起来。晚饭的时候,我们得到的犒赏是一碗大蒜炒鹅肠,这足以让我们的味蕾得到满足。更何况,那腌在缸里的鹅迟早是我嘴里的美食,我甚至开始想象过年早上咸鹅搭粥、中午蒸咸鹅、晚上咸鹅火锅的日子,于是口水就不知不觉流了下来。
与咸鹅几乎同时腌制的还有咸鱼、咸鸡、咸肉、猪舌、猪蹄。至于咸菜老早就已预备好了。常看见父亲对着那几缸腌菜念念有词,母亲则在晴朗的冬日将咸货穿成一溜挂在竹竿上曝晒。冬日的阳光洒在咸鹅身上,金黄的油汁冒了出来,引来了几只野猫,它们躲在树丛里,蹲在树杈上,虎视眈眈。看管这些咸货就成了我这个家中老小的光荣任务,那是我们过年的上等佳肴,怎能让野猫得了便宜?
随着春节的临近,年货准备时间更为急促,做炒米糕的师傅也来到了村上,他随身携带着糖浆和制作工具,一家家地做过去。夜晚降临,师傅开始炒米、熬糖、拌米,然后将处理好的米压入木盆,再加入花生米、黑芝麻、葡萄干等,待冷却后切成条状,再切成片状。寒夜里,“嚓、嚓、嚓”切割声不绝于耳,伴着这样的声音我进入了梦乡,梦里全是炒米糕香甜的气味。一觉醒来,忽然看到枕边几片香甜的炒米糕,那是母亲给我的美食,更多的炒米糕则藏在父母的床下,想吃的话必须经过父母同意。当然,作为家里最小的孩子,我常得到父母特别的疼爱,上学之前,母亲常偷偷塞给我几片炒米糕,我装进衣兜,上课时老想着口袋里的那几片炒米糕,于是,注意力分散了,为此还挨过老师的批评。
岁月匆匆,几十个春节过去了,心里的年味也越来越淡了。但是,每到年关,儿时过年的情景还是会像一只欢快的小鹿一样从脑海里蹦跶出来,我忘不了那些奔向年的日子,奔向希望和幸福的日子。
本期推荐
NEWS RECOMMENDED
《溧阳日报》溧阳市融媒体中心版权所有◎All Rights Reserved
江苏路特数字科技有限公司仅提供技术服务支持
文字、图片、视频版权归属发布媒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