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月22日，处暑前一天，依旧热。

中午，我告诉妻子：我换了办公室，是单独的一小间。即将享有独处的自由、随意，我满心的知足和喜悦。

妻子只是“哦”了一声。我明白，现在她牵心的，是肚子里的小生命。四月份，因小生命的不期而遇，我和妻子拥有了最奇丽、最芬芳的春天，还有夏天。

肚子一天天渐长，小生命和这个世界一天天渐近。

朋友的妻子也怀孕了，相差几天。她们经常互通信息，大到奶瓶、婴儿装，小至每一次胎动。

因为小生命胎动比朋友家的晚几天，我笑称，咱家宝宝胎动不如别人早，是个小笨蛋，小名就叫小笨笨吧！说完，我笑了。妻子也笑了，一边不由自主地抚摸着日益隆起的肚皮，抚摸着肚子里的小笨笨。就这样，为小生命起大名，让我们费尽脑汁，也想不出所以然，而小名竟突然柳暗花明。渐渐的，小笨笨、小笨笨……我们叫得那样顺溜。

几日后，我开始清理办公室。

新办公室里，存放着一盆花。说它是花，不过是一只硕大的花盆，其间散落着多张枯萎蜷缩着的叶片。那粗大的枝干努力地往外伸展，枝干尽头，还剩唯一的一张叶片，而叶片中间的些许绿意，已经被枯黄团团包围。尽管如此，仍依稀让人感觉到它曾经强健的躯体，旺盛的生命力。经历了绽放和凋零，体验过辉煌和落魄，如果盆花是人，是否也体味到了人生的艰辛和冷暖？

领导关切地说：换掉它，买盆新的。

我摇了摇头。我将信将疑：仅仅一个夏季，就熬不住了？就愿意这样悄然衰败破落？我试着给它浇了些水，希望它能醒过来。

果然，几天后，梢头的那张叶片，枯黄日渐缩小，绿意开始蔓延。好样的，它果然没有放弃。

然而，随后的日子，除了将喝剩的茶水和茶渣倒入花盆，我再也无心顾及。

因为医院突然来电话，验血发现小笨笨发育有问题。

于是，在南京夫子庙附近的我们，立刻奔赴常州市妇幼保健医院。咨询、验血、B超，焦急等待，再问诊……妻子哭了，眼睛红肿肿的。

有了小笨笨后，家里增添了多少希冀、欢乐、担忧和小心翼翼。即便去南京，经过女儿的大学校门口，我还自言自语：小笨笨也来过姐姐的学校了——在妈妈肚子里的时候。我、妻子、女儿都会心地笑了。

可万万没想到，小笨笨和我们亲密相处的日子犹如昙花一现。

那天，妇产科医生对我说，手术很顺利，婴儿已经下来了，你要不要看看？

我想了想，还是抿紧嘴唇，走进产房。一眼，就是那么一眼，立刻走出来。一进一出，抬腿之间，已是满眼的泪水……

心痛的日子，和往常一样，也是一天一天地过去。

等我慢慢重新注意这盆花，竟然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它已经又冒出两簇，一簇有三株枝叶，和它相隔不到15公分处，还有一簇，是两株枝叶。那圆盘似的碧绿叶片，那纤细挺直的枝干，乍一看，真觉得自己来到了荷塘。我用手一触摸，嫩嫩柔柔、软软绵绵的，和绸布一般，但又有着生命所独有的韧性。原先的一株、两株、三株，排成一队，似乎彰显着奋发向上的力量。

我不禁感慨：这盆花，暑假几近干瘪枯黄，只是试着浇些茶水，又开始挺直、泛绿，不以为意，竟能顽强地挺拔冒青，而全家精心呵护的小笨笨，却像流星般一闪而过……

记下这些文字，已是11月22日，正是小雪。恰好冷空气肆虐，小雨转雨夹雪。微信接到朋友发来的图片：光秃秃的菜地里斜插着几根竹片。他说种子长苗了，赶快要搭大棚了。还特意提醒我，仔细看，长小青菜芽了！字里行间透露着爱惜和欣喜。

对了，那盆花，叫滴水观音。叶片会向下滴水，花开像观音，故称之。花语是志同道合、诚意、内蕴清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