去苏州小居几日,儿子孝顺,领我去享受采耳。乡下人见识少,开始没听懂,听儿子一解释呵呵一笑,方知采耳原来就是掏耳朵。
记得小时候依偎在母亲温暖的胸膛,趴在她粗壮的大腿上,歪头侧耳闭眼,尽情享受过母亲帮我掏耳的乐趣,那酥酥麻麻、舒舒缓缓的感觉至今记忆犹新。幼时好奇,总要母亲把扒出的黄褐色耳屎送到自己手心,端详玩弄一番方才依依不舍地扔掉。后来上学识字后又知耳屎还有个很雅的名字,叫耵聍。
今天,儿子要带我去采耳,瞬间勾起了幼时甜蜜的回忆,同时又涌起千般的温馨。人有三爽,搓背捏脚采耳,有机会谁不想享受一番呢?
同样掏耳,母亲用的是就地取材的长约两寸的黑色发夹。而采耳师却准备了一套工具,有孔雀毛、耳刀、耳扒、银针耳环、棉花棒、鹅毛棒、鸡毛棒、铝合金夹子、震子,还有清洗耳朵的其它液体。
这阵势活像我这个乡下人和城里人吃蟹,一个是牛吃蟹,一个是十八般兵器齐上吃蟹。
正在我翩翩遐想时,忽然一毛茸茸虫子似的东西在我脸颊上轻轻游动了起来,我浑身一紧,不由得冒起了鸡皮疙瘩。我惊诧睁眼一瞧,原来是采耳师握着一根漂亮的孔雀毛在拂掸着。从脸部又划到颈部,又顺势提到耳部。于是,整个身子,特别是耳部的神经一下子兴奋了起来,如嗷嗷待哺的小鸟,抖动着没有羽毛的翅膀张大着嘴巴,急不可待地盼着美食——采耳快点到来。
该来的总归要来,采耳师手里换了云刀又走马上阵了。姑娘柔软的手指握着云刀在左耳轮间游走轻刮,像个熟客游荡在拙政园,连每个旮旯处也不放过。人的耳朵形状本如一个孕儿,聚集着人体的许多穴位点。这原本宁静而敏感的小小世界被孔雀毛一掸一拂,又被云刀一刮一逗,顿时搅乱了一江清水,开始涟漪叠泛。整个外耳直至内耳都变得骚动不安、痒痒酥酥起来。此时此刻,一种急切希望云刀游向耳洞纵深处的欲望油然而生。
然而这是不可能的,但在你失望之余新的希望又如约而至。
因为采耳师又用耳扒由浅而深探进了耳洞,你顿时有种溺水之人抓到了救命稻草的欣喜感觉。那耳扒充满灵性一般在耳间探寻着耵聍,因我平时有自掏耳朵之习惯,所以采耳师的耳扒还没用上扒、挑、刮等几招,就轻而易举掏尽了耵聍。如遇上耵聍多而大又硬的顾客,就必须费点功夫了,需要注入专用液体湿润耵聍,然后采耳师如医生动手术般慢慢剥离尽后一点点掏击出,再用棉棒蘸水清扫耳孔。
这个环节是采耳主打过程,采耳主要目的就是清除耵聍。初次被采耵聍的人会在这期间有一种担虑和紧张感,但这种感觉马上如被轻电流一击似的麻麻酥酥痒痒舒舒的美妙滋味推翻得荡然无存。
紧接着到鹅毛棒大显身手的时候了,旋转的鹅毛棒由浅而深,“呼呼”而来。所到之处有一种语言描述不出的愉悦感,未到之处如小虫在爬般痒得难忍,心里有种希望鹅毛棒赶快探到处女地呼转一通的迫切感。然呼转之地刚正入佳境,怎舍得它离去,倒有几分依依不舍之情。在纠结忐忑中,鹅毛棒似乎长着一双明亮的眼睛,又熟知我的心理,竟在方寸之间如智能机器人扫地一般全方位旋转,让你先盼后得,先痒后舒,来了个阳光普照皆大欢喜的大结局。
然后,美妙的时刻立即又到来。那鹅毛棒探到鼓膜上,深一毫太近,浅一毫太远,就那样恰如其分若即若离地在鼓膜转动着。随着轰隆隆声而来的是鼓膜酣畅淋漓的舒服感,那滋那味如太阳光芒发射到了整个身子的每条神经边端,于是浑身莫名地放松酥软下来,直想酣睡。
鹅毛棒在耳洞里旋转了一分多钟后,耳间痒麻感被一扫而光,自然搔痒的快感也随之减弱,于是,我这才舒服地深深叹了口大气,起伏的胸脯如掀起了一阵海浪。
当我以为采耳师就要抽出鹅毛棒时,突然,采耳师拿上身边的震子,连敲了三下后,立马搁在细金属做的鹅毛棒上。顿时,那一阵清脆的天籁之音由轻微颤动的金属棒传进耳洞。那声音似有人在百鸟齐鸣,山泉叮咚的山林间抚琴而弹,空谷回响,直至心肺。此时,你会感叹采耳师突然成了音乐大师,把你带进了另一番天地,让你惊喜之余而沉浸之中乐不思蜀。
美好的时光总是短暂的,当仍余音绕梁时,采耳师从耳中退出了鹅毛棒,于是,你从仙间又回到了人间。我恍惚间刚从黄粱美梦中惊醒,迟迟舍不得睁开眼,真想反刍再回味一番。
此时,采耳师开始按摩安抚你的耳朵,也就是告诉你和耳朵,这次采耳已告结束。
采耳看似是雕虫小技,人生之小舒服,却藏有乾坤,历来被人推崇。古有人为采耳而七律诗曰:
湘江风光龙凤韶,
我歌采耳笔难描。
竹签细细长长进,
玉手轻轻慢慢挑。
步步惊心心痒痒,
丝丝醉魄魄飘飘。
微微眯眼无须语,
纵是神仙不与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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