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一幢房子里,都会有很多故事。外婆家这幢老房子的故事,还得从30年前说起。
1990年,在经过多次的艰难权衡后,年已半百的外婆痛下决心:造楼房!
于是,所有的故事就在这座房子里发生了,所有的喜怒哀乐在这座老房子里酝酿,分享着,回味着。
在此之前,外婆家住的是老旧的平房。经常会漏雨,也经常要翻修。房间也不够,只两间,可大人孩子一共有5口人。房子里同时还有灶台、猪圈、米壶、水缸、农具,挤啊。
清早上学前,外婆先把一些简单的农活做完,挑挑水、喂喂猪。晚上放学后,我姨、我舅都得去地里割草、干农活,我妈则在家帮着烧饭,从小就成了烧火丫头。粗茶淡饭,清贫中却有着融洽的温暖。晚饭时间,如果能有一碗泛着油光的猪肉,他们就能吃上两大碗。当然,这种时日并不多。
本来外婆家家境还算中等,毕竟外婆当小学老师,有点微薄的工资。1988年的时候,家里还买了彩色电视机,那是全村第三台。
可是,正是那一年,外婆家一下子进入全村最穷的行列:舅舅考上名牌大学,成为村子里第一名大学生,开销陡增;而第二年,我妈妈又考上了城里的省溧中,全家经济一下子紧张起来。
而同时,改革开放十多年后,全村人都种田、养鱼、外出打工致富了,村上已经出现了万元户,有的人家已经建了全新的三层楼房。这是全村人的好事。只是,相比之下,外婆家就困难多了。所以,此时造新房,需要多大的勇气。然而,外婆义无反顾,就像她更早以前到处找人,最终建起村上那个小学一样。而当这所二层楼房建成,外婆也背上了债务。
好在我外婆从来就是个勇敢无畏的人。她努力工作,勤俭持家,一点一点地把钱给还了。
而我舅舅和妈妈,放假回来,终于有了自己的独立房间。
我舅舅上了大学后,一直在外面工作。这个房子成为他的驿站,或是旅馆。我妈妈大学毕业后,回家乡当了一名中学老师。她说,这个老房子就好像是她的秘密基地,只要下了班,便可以一头扎到书堆里。备课,看书,写文章。就是这样,在这个空间里,她努力成长,勤奋修炼,不断成长为更好的自己。
结婚后的妈妈仍然会时常回到这个老房子。回来后,除了陪外婆说话,其余时间,她还是会跑向书柜,翻出厚厚的文学经典,不断汲取营养。
直到我出生。
我也在这个老房子成长。
妈妈生下我时,还在乡村中学,我住外婆家就理所当然了。
外婆那时已经退休了,她有的是时间和热情来带我。
她给我炖香香的鸡蛋羹,剥很小很小的河虾肉给我吃;她用手推车推着我在村上转,用并不标准的普通话教我认字、读诗;她一路小跑着送我去乡镇卫生所缝我额头上摔出来的伤口……四岁之前,我可是外婆村上最壮实、最机灵、最可爱的小东西。
妈妈调到城里上班那一年,我正好要读幼儿园了。
我暂时离开了老房子。但我有空就会被妈妈带着回来。我喜欢老房子,喜欢老房子里飘出的饭菜香,喜欢老房子里慈祥的外婆。每一次去,我都会在走廊白墙上划上身高标记。
某一年,外婆住的房间里装上了最新款空调,手摇的蒲扇被压在了箱底。
再一年,老灶台被拆了。巨大的铁锅和大捆的柴火从此消失。同时消失的,还有烟囱里冒的黑烟,烧火时跳跃的火光和煤气灶永远烧不出的焦香味。
然后又一年,掉漆的外墙被粉刷成雪白雪白的。很遗憾,我的身高线被刷掉了。不过,刷掉就刷掉吧,我那时开始读高中,我也的确不再长高了。
三年前,我86岁的外公生了病,最终导致行动不便,坐上了轮椅。我外婆守着他,哪里也去不了。但是,她却把她的菜园子打理得井井有条、生机盎然……
就这样,从外婆的回忆中、在妈妈的讲述中、通过我本人成长路上的观察中,我从这座房子里看到了一个家庭的奋斗史,我很骄傲。同时,我也从中看到溧阳三十年来一点一滴的变迁史,我也很自豪。
年轻人都去了城市生活,这座村子里剩下的多半都是老人。老房子就和老人一样,时常孤独着。但是老房子里藏着的这些美丽的秘密,我一定会好好保存,永久保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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