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路发今

匡亚明在任南京大学校长期间作大会报告。

为了再现当年南大分校学生劳动建校的情景，这里再原封不动地引用朱正兴老师于1966年4月30日所记的日记：“今晚九时，我们中文系65级26人接受了一项特殊任务：到南渡镇去运砖头，连女同学也争着要去。汽车在奔驰，灰尘阵阵袭来，弄得眼睛不敢瞪，嘴巴不敢张。但大家嘴巴不肯闲着，仍是一路引吭高歌《我们年轻人》：

我们年轻人，

有颗火热的心，

革命时代当尖兵！

哪里有困难，哪里有我们，

赤胆忠心为人民！

不怕千难万险，

不怕山高海深，

高举革命大旗，

巨浪滚滚永向前、永向前。

迎着红太阳，

意志更坚定，

勇敢迈步向前进！

……

十几分钟后，卡车到了运河边（即南渡大河），探照灯高高地悬着。我们开始装车，有人在下递，有人在上堆，手不停，脚不止，叮叮咚咚，熟睡了的南渡河畔出现了一派繁忙的景象。后勤处的曹处长、司机、电工也投入了这场紧张的战斗，使同学们受到了很大的鼓舞，大家干得更欢了。两辆卡车装载着我们亲手传上的大量砖头，朝着半工半读的分校急驰而去。到家时已是十二点半，我们每个人浑身上下发根耳内都装满了灰尘砖屑，留下了锻炼的印记。午夜二时，我们才愉快地入睡。”

劳动建校，不仅是学生劳动，年轻的教师们也积极参加了建校劳动。1966年4月的一天，朱家维和刘林元两位年轻教师，一背一推地拉着一辆装满黄砂的大板车，正在分校的中心大道上行走着。朱家维和刘林元，两人都是65届毕业生，同是去年留校的年轻教师。前面拉车的刘林元是哲学系讲师，中等个子，理着个小平头。后面推车的朱家维是中文系讲师，高个子，几乎比刘林元高出了一个头。此时，他俩刚好被迎面走来的匡亚明校长看到了。匡校长看到两人满头大汗的样子，便问道，你俩是从天王寺那边过来的吧？两人齐声回答道，是的。匡校长问候说，你们辛苦了！两位年轻教师齐声回答说，不辛苦，不辛苦！匡校长到了他俩面前，笑呵呵地对着刘林元说，刘林元，要是在清朝，你是钦定的状元郎，要坐八抬大轿的啊！而你现在却在这里拉板车，对不起，委屈你了，委屈你了！匡校长这个幽默的玩笑，引得刘林元和朱家维，以及正在筑路的师生们都开怀大笑起来……

匡校长为什么会说刘林元是钦定的状元郎呢？这里面有一个精彩的故事。刘林元是江苏靖江人，1960年考入南京大学政治系哲学专业。1965年，他撰写的本科毕业论文《关于调查研究方法的几点体会》一文，经任课老师推荐，在南大学报上发表了。毛泽东主席的阅读面是非常广的，他老人家在浙江杭州时，看到了南大学报上发表的这篇文章，不仅高度肯定了刘林元的这篇文章，而且还用红笔作了批示，建议在《光明日报》上全文发表。《光明日报》发表此文后，《人民日报》等全国各大主流报刊也都全文转载，产生了重大的理论影响。这是南京大学在人才培养和文科发展方向方面取得的标志性成果之一。刘林元毕业留校后，曾先后到党中央主办的《红旗》杂志社和江苏省委宣传部工作，但他后来向组织请求，仍回南大任教。刘林元同志回校任教后，为南大培养了一批高水平的马克思主义理论研究人才，并著有十多部理论著作，为南大文科建设和南大哲学系事业发展作出了重大贡献。

1966年春天，春雪特多，接着是春雨连绵。四月初的一天，又是一个下雨天。这天上午七点多钟，溧阳分校文科三个系的师生，和果园三个生产队的男女工人，或自带凳子，或打着雨伞，或披着蓑衣，三五成群地从果园的各个地方，朝着刚刚建成的可容纳千人的草棚大礼堂走来。昨天，匡校长听天气预报，知道今天是下雨天，他便让分校办公室同志，通知分校师生和果园工人，以及参与分校建设的溧阳的能工巧匠们，听他为大家作学习毛主席著作中的《为人民服务》的体会报告。赶来听匡校长作报告的，还有上兴中学的邹敏校长和部分教师。

虽是雨天，上午八时，与会人员都准时到会了。草棚大礼堂里，坐在前面是五百多名大学生们。他们有的坐在用稻草打成的虾形草结上，有的直接坐在稻草把子上。分校的老师们，和果园的工人们，还有数百名溧阳的能工巧匠，都坐在大学生们后面。主持人看看人员都到齐了，便宣布请匡校长上台为大家作报告。匡亚明从台下大步走到由土坯堆起的两尺多高的主席台上，大声说道，同志们，现在我提议，请大家先欣赏一下刚刚建成的草棚大礼堂。与会人员听了都抬起头来，开始环顾房顶和四周。大礼堂共有十间，可容纳千人以上。房架全是由一根根毛竹连接而成的，墙体是干打垒，内墙由黄泥、洋灰和铡成寸草的稻草混合而成的泥巴，糊在一片片竹笆上，泥巴干了最后刷上一层石灰水，因而大礼堂四周墙体雪白。而房顶呢，因为全是由毛竹连接而成的框架，所以一根根毛竹都清清楚楚地裸露着。礼堂里的与会人员一边看，一边交头接耳地议论起来：嗨，搭建的时候心里没数，觉得不怎么样，现在看看还挺漂亮的啊……！待人们观看了一阵草棚大礼堂后，匡亚明抬起双手“叭叭”地拍了几下，看到大礼堂里议论纷纷的与会者们安静下来了，这才兴奋地大声说道：同志们，我们这个大礼堂，全是由毛竹搭建的框架，全是用稻草盖的房顶，是个地地道道的草棚大礼堂。这是我们分校的全体师生员工，果园的工人老大哥们，还有溧阳的农民兄弟们，发扬延安的抗大精神，自己动手，艰苦奋斗，日夜施工，在短短的两个多月时间里亲手建造起来的。现在，我提议，我们全体人员为我们劳动建校的第一个成果，共同来庆贺一下。匡校长说罢，带头鼓掌，草棚大礼堂里顿时响起了一片热烈的掌声。匡校长笑呵呵地望着台下与会人员，信心满怀地大声说道，同志们，三、五年之后，我们就将会把这草棚大礼堂，翻建成像南大本部那样漂亮的大洋楼，正在修建的草房教室、草房宿舍，以后也将会逐步翻建成瓦房。果园这里本身这么美丽，只要我们艰苦创业，劳动建校，我们一定会把南大溧阳分校，建成一所环境优美、师资优质、全国一流的农村大学……匡校长讲话声音宏亮，神采飞扬，与会人员听着匡校长描绘的美好前景，群情振奋，情不自禁地又热烈鼓掌。

匡校长看到大家的情绪都被调动起来了，这才言归正传。他微笑着说，今天，因为老天爷下雨，不能干活了，我们就利用这个时间，共同来学习毛主席著作中的《为人民服务》这篇文章。平时，匡校长讲话从来都不带讲稿。今天，匡校长带来了《毛泽东选集》（甲种本），他将《毛选》举在空中，向分校师生和果园工人们展示了一下，大声说道：《为人民服务》这篇文章，是毛主席于1944年9月8日，在张思德同志追悼会上的演讲。那个时候，我正在延安工作，有幸在现场聆听了毛主席的这场演讲。那天下午一点多钟，追悼会尚未开始，毛主席头戴八角帽，身穿粗布衣，在李克农、杨尚昆等同志的陪同下，从枣园的住所走来。毛主席的脚步沉重而缓慢，面容严肃而庄重。走进会场后，毛主席抬起上面有他题词“向为人民利益而牺牲的张思德同志致敬”的花圈，亲手放到张思德遗像下面，默哀良久。

在追悼会上，中央警备团政治处主任张延桢介绍了张思德同志的生平事迹。随后，毛主席开始演讲了：“我们共产党领导的八路军、新四军，是革命的队伍。我们这个队伍完全是为着解放人民的，是彻底地为人民的利益工作的。张思德同志就是我们这个队伍中的一个同志……毛主席的即兴演讲，一共讲了一个半小时。这场精彩的演讲，先是由秘书根据讲话录音，整理了一篇一万五千多字的记录稿，呈送给主席审阅、定稿。毛主席亲自将录音稿作了五次压缩、修改，最终形成了《为人民服务》这篇经典著作。毛主席这种严格要求自己，对作品反复修改、精益求精的文风，是非常值得我们文科，尤其是中文系学生好好学习的。

匡校长讲述了《为人民服务》这篇文章的创作背景、创作经过后，接着，他按照该文的五个自然段，叙说毛主席围绕为人民服务这个主题，讲了五个方面的内容：一是我们共产党人的宗旨就是为人民的利益而奋斗；二是树立为人民的利益而死、就比泰山还重的生死观；三是正确对待批评，为人民的利益坚持好的、改正错的；四是革命队伍里的同志要互相关心、互相爱护、互相帮助；五是用开追悼会的方式使人民团结在一起。匡校长讲完五个自然段的标题，接着按照这五个自然段的层次，分别畅谈了他的学习心得和体会……

（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