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家乡有一条长河,河里长满了芦苇。芦花竞相开放时,整个村子掩映在白茫茫中,让我情有独钟。
蒹葭,是芦苇的另一个名字,单是这两个字组合在一起,就富有诗意。古人把一丛芦苇,都写得那么朦胧而有美感。“所谓伊人,在水一方。”遐想着芦苇那纤细而坚挺的身姿,《诗经》几千年的传承,也更有了底蕴。
入春,柳枝吐了嫩芽,芦苇便钻出透青的芽。渐渐的,芦苇长出利剑一般的叶子,满眼的绿,还有幽幽的香。家乡的芦苇一般都是两米以上的个头,显得高挑纤细、盘根错节、刚柔相济,漫步其中,心境静谧透明。我会在心中勾画出“在水一方”的影子,白衣佳人衣袂飘飘,她在对着芦苇诉说,在期盼着飞鸽带来的书信。只言片语,便心生欢喜。
盛夏,青草、芦苇和红的、白的、紫的野花,空气里充满了甜醉的气息。两岸都是芦苇,它们护送着流水,耳鬓厮磨,情意绵绵……苇絮就像成群的仙鹤的羽毛飘洒在半空中,周围还有很多灰喜鹊在树枝上玩耍。绵延不绝的生态芦苇湿地,构成了一幅唯美的山水画。许多生活在水里的小动物都把家安在芦苇丛里,飞鸟落在纤细的芦苇上,“白鸟一双临水立,见人惊起入芦花。”分不清是水在动,还是芦苇在动。
秋来,芦苇和大雁成了最美丽的依偎,一株株站着的芦苇身姿袅娜,温润着肆意流淌的秋色。轻风拂过,不经意间,芦花便开始颤动,飞舞出各自的旋律,比雪花更优雅,比小伞更可爱,比落叶更轻巧,悠悠然然,自由自在。晚秋,是芦苇花盛开的季节,那一望无际的、洁白的、轻盈的、细腻的花儿,小村被包进一片柔软里,让我感动,又令人揣测。有时我掰下一根满头芦花的芦苇,左右挥舞;有时摘一支芦花,触在脸上,痒痒酥酥的;有时对着芦花吹气,在水塘边留个影,好不开心。偶尔,一群白鹭自苇丛中齐齐惊起,扑腾着翅膀,划出有力的弧线,于是各种鸟儿欢快齐鸣,有一种浪漫的唯美。伤感时,我会折一支芦苇作笔,在泥土上写诗句;雨打芭蕉,滴落芦苇旁,也融在微凉的心上。黄昏,我最渴望去观赏芦苇。一抹夕阳落在水面,芦花涌动出绚烂的光晕,让人不由想到了苏轼的词句:“困酣娇眼,欲开还闭。”树木疏影,芦苇灵动,水天一色更苍茫。
浅冬,芦苇微微地斜着,不加任何修饰,独立随性,素雅清简,看似瘦弱,却有着独特的风骨和品性,在水中央站成了倔强的风景。当芦花谢了,芦苇枯了,那些吮吸着水乡乳汁的芦根,又在孕育新的生命。帕斯卡尔曾说:“人是一棵会思想的芦苇。”一丛芦苇,会撩起许多尘封的往事,父亲手中编织的畚箕、箩筐等,还有母亲蒸煮的清香远溢的粽子。繁华褪尽的芦花荡着秋千从枝头飘落,隐匿小小的身影,藏起往昔的岁月。我们的人生,若能像芦苇那样挺立于林际水湄,“诗意地栖居在大地上”,那该多好。
故地重游,从前的芦苇荡不见了,心中的芦苇依旧摇曳不止。多少回梦中,感受芦苇向天空恣意扩张,飞舞的芦花朦胧了我的双眼;想象芦苇荡在微风中晃悠,静静地聆听它的絮语;触摸月光下成片的芦苇,《诗经》便在时光的罅隙里缓缓地复活。好想折一片芦叶,轻卷成吹奏的笛,逆着生命的河流,人会老去,思想一直都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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