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间的鸟儿最是欢畅，空灵的歌声惊扰了我的梦。并不恼，起床、洗漱，一杯咖啡，一本书，阳光穿过窗棂在文字间流淌，静谧又惬意。

读书是件特别好玩的事，我从年幼时就发现了这个秘密。

村子里有家早餐店，一元钱可以买一碗豆腐脑再加一根油条，包油条用的是剪成方块的报纸。吃完油条我总把那沾满油渍的报纸叠好，带回去读。有时候还悄悄把别的食客扔到桌子上的报纸也带回去。油花在报纸上绽放，然后将一个个文字吞噬渐渐变成透明的。运气好的时候可以看到一个完整又有趣的故事。那些边缘被剪刀分裂的故事像是一个谜，我使劲猜故事的开头或者结局，沉浸于这个游戏中倒也是一大乐事。那时候我的语文成绩总是名列前茅，文笔出彩于其他同学许多，令老师惊叹不已。

这个秘密终究被同学发现了。那个贪恋玩耍却有几分侠气的男孩成了我的同桌，早餐店的老板正是他的爸爸。“你为什么总拿那些油乎乎的报纸？”他突然的发问令我忐忑不已。“没事，拿着玩玩。”我努力表现出云淡风轻。“你喜欢那些字？”我的脸在燃烧，假装认真读书搪塞过去。第二天上学时，他从书包里掏出一叠方方正正的报纸放到我桌上，骄傲地说：“这都是没用过的，送给你。”那个傲慢劲让我有点想笑也有点感动。我想问他：“你能不能拿一些完整的报纸给我看？”但终究没有说出口。

后来，我又被厚厚的小说吸引。堂哥不爱读书却爱画画，大伯在一家国营单位烧锅炉，接触的世面广了总有方法带回一些书。这些书堆放在纸箱里，被堂哥塞到床底下。兴致来的时候他就掏出一本，随意撕掉几页用来作画或者干脆画在书上。有一次，大娘把他床底下的书都拖到院子里，一边用扫帚拍打，一边唠叨着：“这些书也不看，都长毛了，让收破烂的拉走吧。”我又是兴奋又是担忧，一下子有这么多书，这可是一箱箱的金子啊，可到手的财富还没摸个够马上就要失去。我灵机一动，说：“大娘，大伯把这些书带回来多辛苦，别给收破烂的，我哥会看的。”书终于保住了。我三天两头往堂哥屋里钻，沉浸在书的世界里。

初中时到邻居家玩，瞥到他家电视柜上放着《平凡的世界》。就那一眼，我的心像无数蚂蚁在啃噬，毛毛躁躁，伙伴的催促声变得恍惚，我脑子里全是那套书。那天我假意玩到很晚，临走时鼓起勇气问：“可以借给我那套书吗？《平凡的世界》。”那个从外村嫁到我们村子的女主人先是一愣，然后转身回去把书拿出来放到我手里。

我把书带到学校，一有空就拿出来读。一次语文课上偷偷读的时候被老师发现了，她一把夺走了我的书，扔到讲桌的抽屉里继续讲课，下课的时候把书带走了。那时候我们住校，每周六中午回家。那天一到家，爸爸就问我：“借人家的书赶快还，人家昨天来咱家要了。”我支支吾吾地说：“忘带回来了，下周还。”终于在下个周六早上，老师把书放到我桌上，说：“上课的时候别看了……是本好书。”

工作后，我买了房子，顶着巨大的房贷压力给自己打造了一间梦想的书房。到底还是因为这些书，生出了一些灵性，写在纸上或者键盘敲出的文字都像时光滋养的花，鲜亮了我的人生。

蓦然回首，那些读书的往事在和风暖阳中氤氲着温暖又亲切的芬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