农历三月,最是春光无限好。
昨天傍晚,我陪着父亲在小镇上打转,眼前的行道树已经长出了一簇簇深绿,树下的矮丛,星星点点,染了一身刚刚谢过的花红。父亲一脸讶异,前几天还开得满枝满枝的红,转眼间凋零了一大半,看来这里的春比老家早了不止十天半个月呢!
老家海拔高,每年的这个时节,父母就已经开始春耕备田。寨子里的地好,肯长粮食,苞谷黄豆,红薯洋芋,种啥都堆满一屋子。自从父母被我接到小镇安居,春天在他们眼里就早了一个多月。
人是容易联想的。母亲看着小区树上的新绿一天一个样,就指着那些嫩芽说,再过一个月,大坡的茶叶该采了。是的,这样温柔的季节,雨水渐渐充沛,一阵风几层阳光,地气就上来了。母亲自然会想到她经营了几十年的茶园。不管在哪,她的心里永远装着那块伺弄了大半辈子的浅浅绿地。
“绿树村边合,青山郭外斜”。母亲的话头,让我想起了深藏在绿荫里的老家,那里有一种特别的绿。一块茶园,左高右低,一面坡从高处斜挂下来,像一匹巨大的土黄色粗布地毯,排列了丛丛簇簇的绿色盆景,从春到秋,浅绿,深绿,墨绿,直到藏进皑皑白雪中。
这几十年里,一到春天,母亲便和左邻右舍相约去采茶。高山云雾茶,虽说比低山的晚些,但味道醇厚,所以价钱好,收购的人多。
我读初中的时候,一放假就小鸟一般飞向茶园,去帮大人采茶。说是采茶,小孩子的小九九,多半是趁着这个时间去找一群小伙伴疯一回。
老家的记忆里,绿色总是长在我们年少的心上。浅浅的绿里有锯拉草,有乌儿藤,有白刺芥,有青苦菜,凡是猪吃的草,都在夕阳的晚景中被我们一兜兜、一把把地丢进小背篓。
少年的心里装不下忧愁,哪怕天天放学后要放羊喂牛打猪草,但我们仍然快乐地穿行在绿色的田野里。麦田抽穗扬花,正是豌豆结荚的时候,我最喜欢埋头在间隔的行子里,听“豌豆巴角”的鸟叫,闻轻轻拔节的麦香。因为天天与这些庄稼和嫩草打交道,直到今天,我依然能一下就闻出各种草香味来。
寨子中央的五棵桂花树是最早绿起来的,是那种带了浅黄的绿,嫩嫩的,夹在深绿的老叶子中,一天天的,在风里雨里生长着。隔了几天再去看时,浅绿已经变成深绿,分不清老叶新枝,一齐跨过春天奔往夏天去了。
当寨子里的绿色从地面跃上枝头的时候,我便扛了梯子,拿一把剃刀去采香椿。采香椿得趁早,以浅绿中夹点微红最佳,味道醇正,香椿炒鸡蛋那是上得了席面的佳肴。农家的香椿从没正儿八经地栽种过,熟田荒地,随风而长,一年一季,像个报春的信使,香椿成熟的时节,老家的春也就真正来了。
农历三月,银杏绿了,杜仲绿了。樱桃树绿了,柚子树也绿了。整座寨子,一层层的浅绿从屋旁,从地边,从山脚一直绿到后山去了。山居的清晨,人还在睡梦中,那些鸟儿就叽叽喳喳地呼朋引伴,跳跃在深深浅浅的枝头上,开始了一天的歌唱。
长大后,脚步渐行渐远,这才知道老家的好,不仅因为海拔高,也因为植被好。山高春迟,掬一捧山顶的阳光,钻进遍地的绿色里,叹一声,山里的日子真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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