农民的稻草情结

□ 赵顺

2021-09-03   阅读数:1612   本文字数:1556  

 

每年秋收时节,面对田野上的一片空旷,我总觉得心里空落落的,少了几许丰收的喜悦。细细想来,原来田野和村庄中没有了儿时常见的稻草、草垛、草堆。

在液化气普及的今天,广大农村地区一到秋收,水稻的秸秆就成了一种“麻烦”。在田间焚烧,怕大气污染,拿回家又没啥用。就算烧饭,农民也用上了电饭锅,过去的老式灶头已不多见。

可在四五十年前,那个物资匮乏、经济落后的年代,农民拿稻草当宝贝。稻草不仅是烧茶煮饭的首选燃料,日常生活中的用途也非常广泛:盖房、编草鞋、织米壶、扎笤帚等等,也可作牛的饲料,连软沓无力的烂稻草也可做下田的基肥。

记忆中,外公是利用稻草的能手。六七十年代,外公干农活时穿鞋子都是自己编制的草鞋、蒲鞋。

记得每逢下雨天,一吃过中饭外公就忙活开了。只见他将草鞋耙头挂在长凳的一头,再把草鞋腰拴在腰间。他将一根草绳对折,套在耙头上,另一端的两个绳头系在草鞋腰上。另一根如法炮制。这就是草鞋的“经线”了。“纬线”则是手持稻草从左到右间隔穿梭,再从右到左间隔穿梭,循环织成。有了草鞋“鼻”后,接着再打草鞋“身”、草鞋“跟”,还要添上草鞋“眼”和“耳”。蒲鞋是在草鞋的基础上由两边的鞋帮向中间收拢,为了让蒲鞋暖和、结实,中间还要加布条和芦花、棉絮。

一双双草鞋和蒲鞋伴着外公在泥泞的土地、寒冷的冰雪上前行,给一大家子换回一日三餐温饱。

父亲在雨天没活干的时候,也会上阵——织草帘子。织草帘子简单些,准备三根棍子,两竖一横固定好支架,斜靠在墙角。横架的棍子上按尺寸,均匀钉上以两个为一组的钉子,六、七组分布在其上,用来系住绳锤。稻草有长有短,有粗有细,一般把粗的一头放在两端,中间的草茎较细,两股叠在一起就与两端的粗细差不多了。织草帘子时,父亲将稻草夹在草绳中间,绳锤上下翻飞,错落有序,绳子紧扣草茎,道理如同织布一样。

母亲也是村里出了名的巧手,不管是做家务还是种田都是队里妇女中的佼佼者。为了贴补家用,母亲每晚都会织草包。草包用来盖浇制的水泥楼板、桁条,防冻、防水。七十年代圩乡人家广泛编织草包、草帘子来增加收入。我们家织好的草包会送往父亲的单位——预制场,销路上不愁,算是有得天独厚的条件。

织草包的规定操作是在织机的两侧各一人,左侧一人负责穿梭子、右侧一人负责“喂”草。母亲织草包是一个人干两个人的活。先在上下两根固定的棍子上穿上二十几条草绳,作纬线。绳子穿过中间的挡板缝眼,挡板俯仰一摆自然分为两组。梭子上沿的凹槽套住三四根稻草,从右到左推动梭子,依次穿过挡板下两组绳子的缝隙,成为经线。梭子回头前,再由下沿凹槽钩住三四根稻草往回拽。这样来往的稻草首尾相接。接着先把挡板往下用劲一按,把草压结实。再把挡板上提,俯仰交换角度,穿稻草的动作循环往复。稻草自下而上,一道一道地向上攀升,制成长条形的草席。母亲一个人穿梭、“喂”草、变换挡板角度,动作娴熟,有条不紊。

童年时的我,进不了编织的行列,但我也有自己能做的事——搓草绳。平时晚上做完作业,我都会搓完一把捶熟的稻草再睡觉,星期天是上、下午各一把。平时搓绳是坐在凳子上搓,星期天是用“牵电线”的方式来搓,增加点趣味性。以家里的凳脚为起点,系好绳子的一端,另外的绳子一路搓起来,一直延伸到百米之外的祖母家,这样一把草也搓得差不多了。虽然手搓得开皲,心里想着自己也能为家里出份力而高兴着。

一天天,一月月,眼看着堂屋北面墙边堆满了草包和草帘子,父母一担担把它们送往预制场。他们返家时,我和弟弟的书包里会增添几支铅笔。换来的钱更多的是零存整取,以备新年添置衣服、开学的费用和家里的日常开支。

再粗糙无华的岁月,在幼小的心里也能感觉到亲情的细腻、柔软。

一根根稻草,一根根草绳,一头牵着现实,一头牵着未来,在祖孙三代的手中,编织成梦,织成触手可及的幸福。让我儿时艰辛悠长的岁月,充盈而不苦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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