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日的夜空幽静而又深邃,一勾嫩嫩的新月刚刚攀上柳梢,便垂钓起无数耀眼的星星,一颗、两颗、三颗……金丝绒般的幕布上闪现出一枚枚瑰丽的宝石。仔细看,那些游弋在岁月长河里的星星,一直闪烁在我的心田。
那时我才上小学,夏日的夜晚总是停电。“啪!”一声闷响,斩断了如蛛丝般漫向大院各个角落的电流,却如一通鼓响敲开了家家户户紧闭着的大门。昏暗中,一扇扇屋门像是被惊扰了好梦,不耐烦地吵嚷起来,张开又闭合,又再次张开,吐出一些被点燃的人。白花花的身影,仿佛火炉里初燃的柴火,忽明忽暗,把漆黑的夜晚也搅动得燥热起来。操场中央那棵高高的大杨树,此时成了焦点,在一个个身影的伫立中,渐渐丰盈起来。
浩瀚的夜空繁星点点,它们眨着眼睛与弯弯的月牙儿隔空相望。大杨树下热流涌动,人们三五成群,用轻言浅笑浇熄燃烧着的躯干。浅浅的风刚刚在人们手中的蒲扇上站定,又打着旋儿飞走了,挤进人群的缝隙里捉迷藏。你快扇几下,停了,我再扇几下。那缕风如同被一把把宽宽的蒲扇牵着,一会飘到这儿,一会儿荡到那儿,传递着丝丝凉意。
最高兴的是孩子们,按照惯例应该早早入梦的,却因为那些暂停的光、凝滞的风、停驻的夜,便能在杳渺的夜空下寻找自己的美梦。
在那样的夜空下,周遭是模糊的,人的样貌是模糊的,连烦恼琐事全都是模糊的,但耳边的声响却是清晰的。你听,谁在轻轻地唱:“竹子开花喽喂,咪咪躺在妈妈的怀里数星星……”而我,正斜着身子,依在母亲的臂弯里,指着天上的星星。“这个是勺子星,那个是牛郎星……”母亲的脸上总是挂满微笑,她时而抬头望望天上的繁星,时而低头看看我眸中的闪亮,手中的蒲扇不停地摇啊摇啊,凝成我梦中跳动的星星。
邻家那个老爷爷清了清嗓子,又开始讲故事了。他长长的胡子上下晃动,像一根悠悠的渔线,拽住孩子们凌乱的脚步。“很久很久以前……”他沙哑的声音,低沉而又悠远,如悠扬的催眠曲,从寂寂的天边传来。我就在这样亦真亦幻的梦境中,渐渐进入了梦乡。
“昨夜星辰昨夜风,画楼西畔桂堂东。”又是这样一个夏日的夜空,满天的繁星如脉脉夜空的眸子,深情地俯看着脚下的潮起潮落。勺子星、牛郎星……依然在浩瀚的夜空中,与月亮遥遥相望。而那棵高高的大杨树、母亲温暖的臂弯、长胡子的老爷爷……却变成了一颗颗闪烁着的星星,在我生命的夜空中点亮了所有的岁月流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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