蓑衣起始于何时,已不可考,但《诗经》有“何蓑何笠”的句子,说明它很早就为人所用。
我们家乡的副业除了养猪养羊外,主要是做了蓑衣出售。因此,我很小的时候就开始学着杵草搓绳做蓑衣。
做蓑衣的材料:首选是从山里割来的茅草,浸泡在河里一段时间,然后晒干了用;其次是从芦苇荡里割来的嫖草直接晒干即可。两者以茅草为佳,嫖草易断。这两种草不论是生长在旱地还是水里,都是好看的绿色,和田野里所有的绿色植物一样有着明亮的色泽。唐朝的张志和和宋朝的苏轼是这样描绘蓑衣的:“青箬笠,绿蓑衣,斜风细雨不须归。” “自庇一身青蒻笠,相随到处绿蓑衣。”这和现在旅游景点挂在墙上用棕榈制作的蓑衣,有着明显的区别,就其材料区分而已,前者为蓑草编织而成,才是古人眼里的绿蓑衣,后者用粽色的棕榈制作,只能叫棕衣。
光有了这两种草还不够,还需要用大量的绳索才能将其编织起来。因而,一到冬闲,家家户户都在杵草搓绳。开始因为我力气小只能当当下手帮着把草翻翻身,后来也学着用木榔头杵打,一把生稻草杵到熟要打几百下,即使是寒冬腊月,浑身上下都在冒热气。然后搓成各种规格的绳,领头绳是中间粗两头细,但大量使用的是细绳,一边一根草一直添进去接着搓,搓成的绳到底有多长也没人量过,反正绕成的团团比瓮头还大。接着编织蓑衣领头,通常由我父亲或哥哥当上手,将领头绳一头套在柱上,一头结在腰部编,我当下手,帮着把整把的茅草或嫖草分成小把拿给他们。然后把领头摊到地上,弯腰伏背不停地编织,编得腰酸背痛,编得手指毛糙流血。熟手一天能编到二、三个蓑衣,且编得光滑平整。我一天编一个,还编得皱皱巴巴。我比较佩服我哥,他编的蓑衣当属上品。“文革”后期,编织蓑衣也被当作“资本主义尾巴”割掉。改革开放后,塑料雨衣充斥市场,蓑衣自动退出历史舞台,如现在家中有一件,则成了稀罕物。
编成的蓑衣,除了自家穿了下田用,主要是出售,只有把蓑衣卖出变成现钱才算达到了目的。我的父亲挺会做生意。人家卖不掉的东西,他能卖掉。一次,我和他挑着蓑衣到别桥镇上赶节场,他让我看好摊头,去市场上转了一圈,把蓑衣价格定为八毛一件,不到一个时辰,二担蓑衣就被一抢而空,钞票进了口袋。而隔壁摊上的蓑衣质量比我们好,却一动不动,到了下午每件降至5毛都卖不掉,只好走十八里路又挑回来。后来父亲对我说,他转一圈是去摸行情的,那天市场上蓑衣特别多,而价格大致喊9毛至1元,所以他抢先把价格降低一、二毛。这也反映了他的头脑灵活。
说实话,穿蓑衣做农事其实极不方便,尤其是淋了雨打湿了更重,但那个年代这是最好的遮风防雨工具。且那时种田比现在要苦得多,一年三百六十五天,不管是天晴下雨,几乎天天要下田,连过年都不得安稳,要上工地开河兴修水利,美其名曰:“过革命化春节。”一到农忙时节,就得两头摸黑,天不亮下田,天黑了回家,鸡叫做到鬼叫。记得有一天狂风暴雨,我们一队人在东边圩东河角田里栽秧,身上驮着蓑衣,我弯着腰被夹在中间,雨越下越大,蓑衣越来越重,真是落雨天拖稻草,越拖越重,还要你追我赶,一趟田插到头足有半里路长,腰都要断下来了,到了大埂上可以小憩一下,我再也顾不上天上下雨、地上潮湿倒下便睡。
蓑衣在我脑子里留下的是一段沉重的回忆,从来没有过“竹杖芒鞋轻胜马,谁怕?一蓑烟雨任平生。”的感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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