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塘村自然地理鸟瞰
新塘跳观音诸神装身形象
刘氏宗祠方形石柱础
刘氏宗祠麻枯石老井
新塘村砖瓦老屋
新塘村夯土墙老屋
新塘村土砖墙老屋
□史剑新
新塘是一个自然村,在社渚镇东约3公里。
新塘村,村基是一片高岗地,名曰背地山,海拔高处有25米,背地山周边的田地海拔为16米左右。
新塘村,世居刘氏。相传其祖上是浙江青田人刘伯温的弟弟,元朝后期从江西辗转迁居此地,而后繁衍生息,聚族而居成自然村落。
新塘村西南2里路有虎山,向东6里路有金山。民间传说,明朝初年,谋士刘伯温为皇帝朱元璋选都城,看到新塘是一片形胜之地,只是“有虎山无狼山,有金山无银山”,于是作罢。后来,“有虎山无狼山,有金山无银山”成了当地俗话。这句俗话意味着世代新塘人虎虎有生气,却无狼子野心,他们在金山的丘陵山冲里四季刨食,即使地处偏僻土地贫瘠,生活依然有滋有味。清康熙六年(公元1667年)《溧阳县志》已有“从山乡村,县西南,新塘”的记载。可见新塘最迟在340多年前已是一个规模村落。
早年,新塘村民居,皆西依背地山,正门面朝东,依地势从低处一层层往高处建房筑屋,墙基吻合地势,既平且稳。屋与屋之间有石铺走道,每户人家都建有天井庭院,四季雨水归明堂,寓意吉祥,天井里凿有水井,井泉涌流,便利生活,庭院废水皆从地下暗道向低处流走,庭院干净,村落干净。新塘村刘氏曾有千根烟囱之称,意思是刘氏子孙兴旺,人口众多。村四周依地势筑有一丈多高的夯土围墙,围墙上设有东南北三个墙门,白天敞开,夜晚紧闭,卫护家园。有货郎担、换糖佬进村兜售物品,在村里三转两转就摸不到墙门出村。新塘村如同一个城堡,城堡里有错落有致的诗意栖居,似乎是新塘人生存智慧与生活态度的表达,似乎是他们世代迷恋此地选择此地的理由。
世代新塘人,似乎生活在民间传说里。相传当地有一位五龙先生,看到新塘是一块风水宝地,日后必定出人出秀。于是他在村周边圈了48口窑,烧砖瓦,以窑火破风水。新塘刘氏也懂得阴阳五行相生相克的道理,于是在村里圈了48口井,汲井泉,以泉水克窑火,以保风水。五龙先生看到新塘村西南的高岗上有一大片葱翠的石竹园,是龙头。于是又心生一计,在龙头处开凿一条沟,白天深挖土,晚上土自满,他插锹过夜,明晨却见一沟血红的水,说是新塘龙脉凿断了。如今,在新塘村的南西北还有龙埂,村东还有青龙口的地名。
新塘村曾建有圆堂屋,坐西朝东,三大开间。相传建圆堂屋时,有一位先生路过,向一位老妇讨碗水喝,老妇从家里端出一把靠背椅请先生坐,又端出一碗清凉的大麦茶,先生边喝大麦茶边自言自语,“午时上梁,子时火烧,金龙抱柱,大吉大利”,说毕,起身道谢,向村西南的石竹园方向走了,老妇异之,立即追之,追到一水塘边,先生正欲上马,老妇问圆堂屋门向,先生说按坐椅朝向。这位先生就是通晓天文地理的半仙刘伯温,刘伯温上马处的水塘,后人名曰上马塘。后来,圆堂屋上梁了,恰恰正午时分。有两位青衣小帽打扮的先生来到此地,看到圆堂屋高敞、梁柱粗硕,其中一位伸出双手合抱柱脚。这位抱柱者就是皇帝朱元璋,另一位就是谋士刘伯温。
旧时,圆堂屋是新塘刘氏舂米的地方,有两架用人力击打稻谷的石臼。每当秋收之后,圆堂屋里日夜有舂米的声音,一担担稻谷挑进屋,一箩箩白米抬出屋。圆堂屋也是新塘刘氏办丧事的场所,族人聚集,送别逝者,以哭当歌。到1970年,圆堂屋已多年闲置了,老旧了,塌坏了,粗硕的梁柱也拆散了。如今,圆堂屋的屋基上,断砖碎瓦石砾,杂树荒草丛生里,有两只布满青苔的麻枯石石臼。这两只石臼,曾经维系着新塘家家户户的生活,金黄的稻谷在石臼里变成白米,米的香味在圆堂屋里绕梁三匝。石臼无声无息,不知闲置了多少岁月。石臼光滑,不知舂出了多少稻米。
新塘村曾建有刘氏宗祠。相传村里有一位刘员外,家资富裕,当地人称刘百万。明朝洪武十一年(公元1378年),刘百万准备造宅院,到江西购买木材。刘百万节俭,穿着破衣烂衫,吃着随身带的粗粉饼,木排行老板势利眼,对刘百万说,你要是能买得起木材,我送你一根通三间屋的长梢木。刘百万不吭声,从怀肚里腰眼里摸出一袋袋白花花的银子,往木排行老板面前轻轻一放,老板也不食言。刘百万放排归来,途经长江,恰遇暴风急雨,江水怒涨,浊浪滔天,汹涌澎湃,漩涡密布,木排犹如一头张狂不驯的水上怪兽。刘百万伫立摇摆颠簸沉浮的木排上,紧闭双眼,默默祷告:大慈大悲观音大士,佑我平安回新塘,我定行义行善报恩德。祷告刚毕,木排前浮出一段白白净净的木材,约有五尺长。这段木材似乎牵引着木排劈开巨浪沉沉浮浮向前行。刘百万腰腿劲健,心平气和,挺立船头,视若无事。既而,长江风平浪静。这段木材一直牵引刘百万与木排平安回到新塘。刘百万以为神助,于是把这段木材虔诚捧上岸,择吉日雕成一尊观音像。刘百万放排归来,不思建宅院,而在新塘村东南择吉地定吉日,将木排全部用来建刘氏宗祠,这根通三间屋的长梢木,做了宗祠的二进屋梁。刘氏宗祠,坐西朝东,前后三进,每进三大开间,前进是门堂,二进供奉木雕观音像,三进供奉刘氏祖宗牌位。刘百万长袍飘逸,行为优雅,大行善事,召集四乡八邻,兴起祭观音仪式。从此,每年农历二月十九、农历六月十九庙会,农历九月十九“出会”,俗称跳观音。
新塘跳观音,有传说故事,有神人情节,有场次名目,表达的主题是:知恩图报,改恶从善。当地有“新塘观音赛本戏”的赞誉。
新塘人创意了二十二身神:开路神、老头将军、天蓬元帅、二郎神、哪吒、黄金邦、家神、土地神、判官、鹌哥、弹神、铁索神,还有十身执令兵。诸神分别佩戴各自特征的木雕面具,皆头饰红黄绒球,身穿铠袍。
新塘人编排了九个场次名目。首先是铜罄合击“呱呱呱”的音乐节奏,名曰:野鸡出窠。接着,两班大锣鼓按八套锣鼓经顺序演奏。第一场曰先锋开路:开路神手执板斧,率领十位执令兵呼喊奔腾冲进场地,“三收三放”,团团绕场一周。第二场曰观音坐中:八人抬轿,轿中端坐观音像,款款进场,绕场行走,老头将军、天蓬元帅、二郎神、哪吒、黄金邦、家神按序尾随入场,坐轿观音面南坐定场中央,六身神并列其后。第三场曰判官判读:判官逐一呼唤六身神的名字,六身神依序向观音像恭敬施礼。第四场曰六神威仪:老头将军、天蓬元帅、二郎神、哪吒、黄金邦、家神,相继上场,手舞足蹈,或独舞,或对舞,或合舞。相传这六身神经观音劝勉后改恶从善。如,横行的老头将军成了慈善之神,霸道的天蓬元帅成了护法之神,放诞的二郎神成了水利农耕之神,妄为的哪吒成了惩恶之神,鲤鱼精化身的黄金邦成了主持正义之神,添乱的家神成了守家护院之神。第五场曰弹神收鹌哥,表演一个故事:河口东里的一只鹌哥,飞来新塘糟蹋粮食,一天要吃光几亩田里的稻麦,村民无奈,观音得知,委派弹神前来击射,鹌哥知罪,立地成神,从此在新塘守护田园。第六场曰鹌哥除害:成神的鹌哥巡察田园,发现野山羊吃麦苗,奋力追赶驱逐。第七场曰年年有余:家神上场,双手分持鲤鱼,或两鱼飞腾,或两鱼相合。第八场曰铁索收场:铁索神手持一根长长的铁链,口中念念有词:“铁索将家黄金邦,手持兵器下天堂。大慈大悲观世音,合堂神圣听原音。中间八卦定乾坤,华广木叉(观音弟子)二郎神……。”铁链拖地扫荡,绕场转圈,意为消除一切灾难,来年平安吉祥。整个表演过程,招牌旗林立,龙凤旗飞舞,五彩旗招展,大锣鼓奏鸣,着地铳震天。
几百年来,新塘跳观音成了新塘及其周边村落人群的民间教化形态,一代代人在这神秘热闹的表演氛围里,懂得知恩图报、改恶从善的道理,从而启迪心灵,践行生活,形成风尚。
新塘刘氏宗祠,是新塘刘氏收敛灵魂、唤醒良知、寄托精神、维系乡土情结和心理情感的圣洁之地。旧时,新塘刘氏也看重读书,在刘氏宗祠设学馆,聘请周城葛母(旧志谷亩)里朱氏为私塾先生,教育刘氏子孙读书识字。相传新塘刘氏也有一位出秀者,在外多年,有一年回新塘老家,有浩浩荡荡48条船,新塘刘氏见此阵势,急忙避之,村里空无一人。这位出秀者衣锦还乡,却吃了闭门羹。为何?因为新塘刘氏有族规祖训:做官不摆架,有钱不摆阔。
刘氏宗祠正门前,曾有一棵大榉树,树干有三人合抱粗,树阴下可扣八条大水牛。1952年秋冬,这棵几百年的大榉树被砍倒了,运到社渚镇,做了轮船龙头。1950年之后,刘氏宗祠成了小学校,观音像不见了,刘氏祖宗牌位不见了,祖上传下来的跳观音装置等都散失了。1966年,成了开大会的场所,贴满红标语,领导作报告,群众呼口号。1968年春,历经数百年的刘氏宗祠被拆毁了,拆下的砖瓦木料在村里择地重建小学校。从此,刘氏宗祠遗址上一片废墟,杂草丛生。民间文化,犹如一粒种子,只要有一滴水,一缕阳光,种子就会发芽。40多年悄悄过去,2009年,新塘村民在刘氏宗祠遗址上重建起9间瓦屋,重塑观音像,重置跳观音的面具、服装、道具、响器等,丢失半个世纪的跳观音又恢复起来了。曾经是农耕社会产生的民间意识形态,而今作为民间传统舞蹈,2011年入选溧阳市级非物质文化遗产项目保护名录。新塘跳观音,是世代新塘人自己创造的文化,土生土长,植根生活,关照心灵,是人间真情的虔诚感恩,也是祈求天下太平的民间祝愿,断断续续传承至今已600多年了。
如今,刘氏宗祠幸存十几个方形和鼓形石柱墩,还幸存一口老井,麻枯石井栏,深深黑黑的井圈内,似乎凝固着丝丝冰凉,井周边蔓草青青,点缀着犹如精灵般细小的蓝色野花,野花浸了露水,流淌着暗香。
如同城堡般的新塘村,从风雨岁月里走来。1949年之前,新塘刘姓有6房,即6个分支,有40多户,100多人口。1950年土地改革之后,有赵、杨、潘、张、鲁、周诸姓迁入村里居住。1962年人民公社时,新塘村有4个生产队,后又并为2个生产队。1970年前后,新塘村民开始逐渐翻建坐西朝东的老屋旧宅,建房要审批,审批时只准建坐北朝南的房屋,祖传几百年的建房习俗被改变了。1980年前后,新塘村有140多户,400多人口,有500多亩可种稻的水田,俗称高乡田,还有大片丘陵山地。青龙口、萝卜方、牛屎湖、石坝冲、钢叉坝冲、上网冲、大瘪塘冲、南新塘冲、方塘冲、张家井等高乡田的地名,或质朴,或神秘。
如今,新塘村如同城堡般的的夯土围墙已不见踪影,当年东南北三个墙门的痕迹也难以寻觅了。村里的新屋楼屋皆坐北朝南,间或一些坐西朝东的老屋,如同岁月记忆的符号。在一些砖瓦老屋墙上,还可见古老的方形青砖,俗称“方三寸”,是当地独有的青砖形制。还有一些闲置或废弃的土墙老屋,下半部为夯土墙,上半部为土砖墙,是半个世纪前的生活景况写照。老屋斑驳,土墙干裂,石路蜿蜒,布满久已凋残的光阴遗迹。时光,在这里荏苒,似乎倒流。
新塘村东,刘氏宗祠前,有一椭圆形池塘。早年,池塘边栽种一圈花红树,因名花红塘。花红,春天开细细的红花,秋天成酸甜的红果。当地人用花红果浸泡白酒,有止渴、解暑、去瘀的功效。花红塘是新塘村的风水塘。一泓静水,深不可测,即使天干地焦,花红塘水依然。相传花红塘里有一只大甲鱼,丰年隐匿,灾年浮现。花红塘,阴森森。盛夏,没有人敢到池塘里洗冷浴;四季,没有人敢到池塘里捕鱼捉虾。如今,花红树已不见,唯一泓深不可测的静水依然。
时光不停地翻页,一代代新塘人在这片土地上诞生,他们在人生的宝贵时间里,传承着农耕文化的习俗,承载着沉沉甸甸的希望,创造着充满活力的生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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