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凌元芳

新新的江南春风和煦春雨绵绵。春姑娘一声声呼唤，花儿草儿叶儿呼啦啦地按捺不住，一个个冒出来钻出来笑起来，纷纷抖出自己的魔盒：红的绿的粉的白的黄的……变幻着装扮大街小巷田野村陌。

在这梦幻的季节里，我们一群年届花甲的“伙伴们”相聚故乡的五彩图里，为我们的恩师祝寿。

凭借多年村支书的工作履历，探得恩师凌修礼老师八十华诞，消息灵通的组织者石光富同学幽默风趣滔滔不绝；乡镇工作履历卓越的凌小龙同学，一再叮嘱深情款款：耄耋之年的老寿仙呀，弟子们难得一聚沾沾福气。

订好餐厅备好蛋糕，诚邀同学四面八方，还特邀了当年授课的语文老师凌敏、化学老师何胜发。师生相聚笑语满堂，人人脸上风生水起一道道褶子。几十年没见的老同学，人称“校园才旦卓玛”的朱玉兰一声呼喊，天籁之音余声绕梁；三三两两述说往事，裴金枝心语低诉往事桩桩；翟先锋与杨昌荣品茗桑麻丰收在望……惯看秋月春风，闲谈曲水流觞；你说我早生华发，还能一眼相认；我问你孙儿多大，何处学堂。

热乎乎的美味端了上来，香喷喷的美酒溢了出来。一次次干杯，一声声祝福，曹智慧与陶庭勇嗨声起伏，引领齐声山呼海啸：老师寿比南山，福如东海！

酒过三巡，菜过五味，精美的大蛋糕呈上。素有“乡村鲁班”之誉的凌在智同学，招呼着王本财、翟小春等同学七手八脚地把“大寿桃”给老师献上，众生捧出寿星“皇冠”给老师戴上，“祝你生日快乐”的歌声之际，掌声齐鸣。老寿星发表热情洋溢的讲话。

我看向老师，突然从兴奋中惊醒：老师今天怎么穿了一件旧不拉叽的中山装？这件上衣应该是上个世纪七十年代的吧？布纹颜色已经辨不出是蓝是灰，衣领不成形地皱着，纽扣也有两粒当了逃兵。脑海里思路峰回：老师儿孙满堂孝顺，自己有丰厚的退休金，今天这高兴的日子，不说西装革履华服盛款，怎么穿成如此这样的土老帽样？

“你们是这片土地的骄傲，几十年过去，你们还记得我们，感谢！感谢！”老师举杯一饮而尽，琼浆玉液霎时化为两朵红云，飞在老师的脸上，霞光满面。老师头上的“皇冠”熠熠生辉，不停地晃动在我的眼前。几十年前，那声若洪钟、孜孜不倦的教诲，不时涟漪出一串串的浮影……亲爱的老师们呀，带着我们边教边学，教学相长。没有操场，老师们课间带着我们用自带的铁锹、畚箕在旧祠堂的瓦砾堆里扒出石子、填平池塘，叮叮当当的铁锹与石子间的碰撞，响成和谐的课间音乐。虽然那时我们才十来岁，可都是初生牛犊的农家泥娃，干体力活那都是信手拈来不在话下。历经一个学期，一双双小手上的茧花花，绽放出了一方平整的大操场。从此之后，一场场课间师生篮球对抗赛开赛，那呐喊声欢笑声如同云雀一般，随着篮球的蹦跳在空中飞扬。

到了初三年级，临近中考。校园四周的田野上，大片大片的禾苗吮吸着阳光雨露茁壮成长，排成整齐的方阵由绿渐黄。池塘里小鱼苗儿时不时地仰头吐出无数只星星点点的小泡泡，激起一圈圈涟漪散开远处。树丛间蝉鸣蝶飞，伴随我们晨昏时摇头晃脑的书声琅琅。兼任班主任的语文老师凌敏为了我们考出好成绩，把各个村庄的学生集中起来住进村部小阁楼，日夜陪伴“守巢”着即将展翅飞向蓝天的我们，当年的他不过二十出头，是个青葱年岁的帅哥。那时没有复习资料，老师们日夜轮流用刻笔在蜡纸上刻刻划划，一下课的我们争抢着印刷讲义：“滋滋滋”的刻笔退休了一支又一支；“呼呼呼”的小推刷优雅地跳出华尔兹；“哗哗哗”的小手指捻香蘸墨，数着试卷或是讲义一张张的……一会儿就成了乌黑的墨棒，转身之际又甩又搓地跑到教室旁边的池塘，把一手油墨馈赠鱼儿做了化妆品。

终于熬完考试，我们初中毕业。那时没有纪念册相互留言之类，好在班主任请来了摄影师，还借来了照相馆里的“镇馆之宝”——飘带摇曳的海魂衫，我们一本正经地扮成海军战士模样，留下了倩影，把自己青涩的青春年华系在校园里的柳枝之上。

蓦然明白：恩师为什么在这样的一个生日华诞，穿上了当年那件怀旧的中山装。

那是他青春芳华的写照！老师们把最美的青春奉献给了我们，陪我们一路向知识的高峰攀登。那件中山装是那个年代标配的华服；那段含辛茹苦的岁月，恩师桃李天下四季人生璀璨的华章——踏歌而行的我们，不正是凝聚了老师们一生心血的华服盛装？

热泪在眼眶飞旋，热浪在心扉翱翔。如海面呼啸而起的波涛拍岸卷起千堆雪，激荡着满满的感恩一路永远：与您同行，师恩难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