给猪穿鼻？对！别以为穿鼻是牛的专利。上世纪70年代前后的农家，不管是否养猪，给猪穿鼻都不是件新鲜事。但猪穿鼻与牛不同，不是穿透两鼻孔内靠前的横隔，而是穿在鼻尖上；前者是为了在鼻孔上按个铁扣，便于系绳役使，后者则是为了不让猪鼻拱土，以利猪吃了就睡，快点增重。

在“猪多肥多，肥多粮多”的年代，生产队社员几乎家家都养猪。而养猪的主要目的就是出售肥猪挣钱，但“猪屁股”——猪囤灰钱也不可小觑。我们生产队规定：猪囤灰钱按出售肥猪的毛重减去20斤苗猪计算，每百斤28元。这个价格不受收成丰歉、劳动工价高低的影响，可谓旱涝保收，所以，社员养猪的积极性普遍很高。

养猪户都希望猪长得越快越好，恨不得在猪屁眼里插根芦管子吹肥。但当猪长到六、七十斤重的时候就变“鬼”了。高1米左右的猪栅栏，它像跨栏运动员一样，轻轻一跃就出去了，否则，就是吃饱后不睡，像拖拉机一样在圈里翻拱，并把猪窝草弄得满圈都是。这种猪只吃不长，成本白花。对此，主人在用树枝抽打不见效的情况下，只得给猪穿鼻。就是用一根粗细、硬度适当的铁丝，一头磨尖，在猪鼻拱部穿过，然后稍作麻花拧，再把铁丝两头分别从上下弯向鼻尖。这样，猪一拱鼻子就被刺痛。因怕痛，猪也就安稳了。

那时因不懂科学养猪，不知猪的这种现象就是缺钙引起的，（七、八十斤重的）半糟头猪需补钙，只知猪穿鼻后老实了，方法管用就用。但凡事总有例外，当年我家一头猪，给它穿鼻后，就出了个不大不小、令人时常提心吊胆的纰漏。那也是我平生第一次给猪穿鼻。当时我刚出校门十七、八岁，“穷人的孩子早当家”。被按倒的猪声嘶力竭，无法动弹，因不忍心，只穿了很薄的一点鼻尖。谁知3天没到夜，猪圈里照旧天翻地覆。一看，猪鼻子上有个小豁口——铁丝没了。因气不过，再次给猪穿鼻时我下了狠心。猪一下子就安稳了，一吃就睡。

一段时间下来，猪明显见长。我用草绳在猪的前夹心部位一箍，用尺一量，减去1尺4寸，其余长度按10斤/寸计算，猪的毛重接近100斤了！全家满心欢喜。谁知好景不长，一天中午，好端端的猪先是走路不稳，蹒跚几步后轰然倒地，四肢抽搐，见此情景，我的第一感觉是：完了！猪死了——一笔不小的损失。但仔细一看，猪尚有呼吸，紧接着口吐白沫，并伴有“嗯嗯”声。我手足无措，不知如何是好，只是呆呆地看着。大约五分钟后，猪呼吸正常，白沫停止，竟然想站起来了。经我一扶，虽然摇摇晃晃像个醉汉，少顷便行走如常了。我惊出了一身冷汗，长吁一口气，手脚都松软了。

事后，经请教大队里“八大员”之一的赤脚兽医，说是少见的猪癫痫病，可能是穿鼻时刺坏了“人中穴”（应是“猪中”吧），以后说不定还会发病。还真是，出售前的1个多月里又犯了几次病。不过还好，好像不影响吃食和增重。那天，我又用绳子箍了一下，约莫有140多斤了。此时我只有一个心愿：猪，帮我争口气，千万不要在食品站过磅时发病！

出售当天，为了保险起见，也是为了尽可能增重而多挣猪囤灰钱，猪的早餐质量是空前的——大米加青菜烧成的咸粥，并特地加了家酿的酱油。猪不知是“上路饭”，着实饱餐了一顿，肚子圆得像个钢鼓。那天猪还真是争气，不仅全过程没发病，一堆屎一泡尿还是剪过等级后排在食品站待宰圈里的。

此时，我凝视着被我穿鼻的猪，一块石头总算落了地。但猪鼻子上那赫然翘着的铁丝，又使人油然产生一丝愧疚和怜悯。突然，我的膀子被帮我抬猪的兄弟使劲拽了一把：“还看点格啦！结账拿钞票去！”我猛然惊醒过来：赶紧走！不，是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