养一室春。在阳台，观春。

阳台养春，宜养睡莲、水仙、牵牛。睡莲、水仙、牵牛颐养春天。

古人有四雅：焚香、点茶、插花、挂画。插花讲究的是别雅、风情，插花多是插干花，亦有插鲜花的，插干花是一份古意、一份旧气；插鲜花当是生命的春意。于阳台的一方天地间，养一盆睡莲自是风雅。

养睡莲的盆最好用瓷盆，瓷盆古气，能养出睡莲别有的古意。清水一盆，睡莲籽七八粒，轻轻抛入水中，睡莲籽洇湿了水分就悄悄然沉入盆底，仿若七八颗甜美的梦，于一方小天地里幽然睡去。约莫过了四五天，不经意间俯身低头，便见睡莲籽一端籽实破裂，生出嫩绿的鲜芽儿，晶亮晶亮的，不要去打扰，它们还是在梦中。又五六日，再看，嫩芽儿已然藤蔓一般从水中浮起来，七八枝细茎绕在一起，我曾试图将它们一茎一茎分开，及至第二日晨起，它们又悄然绕在一起，努力地伸向水面高处。再五六日，茎叶的一端绽出圆圆的叶片，梦醒的样子，很好看。这时候，往盆中添足了水，明绿的莲叶浮在水面上，瓷盆、莲叶、明晃晃的水面，便构成了一幅阳台水墨。无论是在晨间时分，还是夜晚灯光旖旎，观一盆莲叶田田，总能让人体味到朱自清月下赏莲的景致。倏忽间，我觉得一盆莲亦是一池莲，方寸之间，春意盎然。

养水仙，当用矮瓷盆，矮瓷盆好让“仙气”溢出来，看见水仙洁白的根茎，亦是观赏的紧要处。水仙不像睡莲旁逸斜出，只要盆中有水没入根须就好，只是水仙添水更勤一些，不像睡莲添足一盆，便是数日。水仙花开，婆婆娑娑，一茎就是一簇，一簇错落着一簇，叶片白嫩如瓷，似打碎了的景泰蓝瓷片，蕊里仿若点了蜂蜡，金黄金黄的，或者干脆是淬炼的黄金颗粒。赏水仙我觉得灯光还是暗一点好，灯光暗方能显出水仙的灵气来。

对于牵牛花，就该靠着窗棂的位置养起来。牵牛花开，水灵灵的蓝，蓝得宁静，蓝得近乎有几分浅浅的忧伤。若是说睡莲有水墨相，牵牛本身就是一幅上好的水墨画。牵牛的藤弯弯绕绕，绕绕又弯弯，爬上窗棂，绕过前墙，若是阳台的位置还有一方书桌，它们也会将藤蔓绕到书桌上来，甚至绕进翻开的一部古书里，绕进古书的藤蔓就成了插画。齐白石画牵牛花，有乡野气息，王雪涛画牵牛，多清雅闲散气，近年来有齐白石、李苦禅先生的门生徐枯石亦喜画牵牛，多瘦劲乡野之气，有几分疏离，有自况意味。若是牵牛与山石杂草树木相糅合，当别有另一番浩瀚气象，烂漫和谐，自是风雅。

这妙趣横生的小小植物，生在阳台的一方天地间，天地虽小，却春意浓郁。当大地万物盎然一片之时，阳台上的春天又该是另一番迷丽景致了。

养一室春，自得其乐。就像自饮一壶茶，养一盏茶渍，在盈盈一握间，天地渐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