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直对芭蕉有着特殊的感觉,这感觉来源于书中诗人的描写。如蒋捷在《一剪梅·舟过吴江》写道:“流光容易把人抛,红了樱桃,绿了芭蕉。”我想,那应该是一个初夏时节,在外流浪经年的游子,忽见镜中自己白发萧然,不觉感叹时光匆匆,转眼青春已逝,而窗外的夏天已经生机盎然,樱桃红了,芭蕉也绿了,鲜明的反差造成诗人强烈的心理落差,感慨之余,留下了这篇不朽的文字。那丛翠绿芭蕉应该是幸运的,它随诗人的文字一直流传下来,至今仍在读者的脑海深处招招摇摇,散发着无穷的生机。
虽然在书本中读了许多关于芭蕉的诗句,可我居住的江南小城里芭蕉并不多见。偶尔在公园角落里,几块太湖石后见到一两丛芭蕉,如同身着绿衣的少女亭亭立在那里,可我却只是匆匆路过,没有时间欣赏那绰约的风姿,甚为遗憾。
前些日子,天气酷热,每天都是40度以上的高温。单位组织外出培训,居住在一个山凹里农庄里,我刚好住在一楼,门外的墙角里就有一丛高大碧绿的芭蕉,我暗自欣喜,终于可以仔细观赏那芭蕉挺秀的姿容了。
入住的第一天晚上,晚饭后因天气炎热,同事们都聚在大厅空调下去打扑克,我径直回房间休息。洗漱之后,看时间尚早,便趿拉着拖鞋走出房门,入眼的便是那丛芭蕉。在昏黄灯光下,芭蕉光影迷离,越发绿得可爱。宽大的枝叶像一把把蒲扇一样叶叶向上,舒展有致,高处的叶片轻轻摇晃在夏夜的微风中,朔朔有声,似细语,似梦呓。我无法读懂芭蕉的语言,但我知道这翠绿挺拔的芭蕉静静地挺立在墙角里,是它美丽了庭园,温润了人们的眼眸,那应是一道亮丽的风景!
白日里的芭蕉也是耐看,这些天的高温煎熬,庭院里的其他花木叶片枯黄,花儿也是蔫哒哒的,再也没有初夏的姿容,唯有墙角里的芭蕉仍然葱绿一片,给庭院平添了许多生机。我想,芭蕉与其他花木不同,平常的花儿都以艳丽的花朵吸引人们,而芭蕉应该是花木中的另类了,它没有艳丽的色彩,它更像一个清逸脱俗的隐士,绿衣翩翩,潇洒挺立,让人耳目一新,以至脱尘忘俗。
古代文人墨客尤喜在墙角种植芭蕉,这不仅是芭蕉带给人们无限的清凉,更因为它超凡的气质给人们美的享受。李清照曾有词描写芭蕉:“窗前谁种芭蕉树,阴满中庭。阴满中庭,叶叶心心,舒卷有馀清。”阴满中庭,舒卷有情,这芭蕉怎么不让人喜爱呢?
晴日里的芭蕉固然带给我们清凉的感受,雨中的芭蕉更是让人愁思绵绵。文天祥在《山中即事》中写道:“芦叶西风惊别浦,芭蕉夜雨隔疏窗。”那芭蕉夜雨撩发的愁思不仅有身世飘零的感伤,更有山河破碎的浩叹。郑板桥也有《咏芭蕉》诗:“芭蕉叶叶为多情,一叶才舒一叶生。自是相思抽不尽,却教风雨怨秋声。”相思不尽,风雨怨秋,这芭蕉寄托了太多的离愁别绪。
我在农庄住了三天,可惜这三天没有下雨,当然无法聆听到芭蕉夜雨的美丽清音,也无法体会到“空阶滴到明”的绵延愁思了。
忽然想起十年前我在一个农村边远学校工作的情景。办公室窗外的墙角里就有一丛芭蕉,夏日里碧绿的叶片映绿了窗玻,工作之余,抬头就是满眼的绿意。我在那里工作三年,有幸看到芭蕉生长的全过程。春天里,芭蕉把根深埋在地里,不露一点绿意。三月底,几场春雨过后,地里才羞羞怯怯地冒出几茎绿芽。一个月左右的时间,芭蕉就长到两米多高,抽出一片又一片的绿叶,轻摇在风中。到了秋末便渐渐枯黄,冬天待叶片全枯之后,便可砍去茎叶,等到来年芭蕉会继续生长。
我常羡慕芭蕉生生不息的生命循环,春来积蓄能量,夏至抽叶开花,入秋沐风栉雨,冬至休生养息。一年又一年,从不畏惧风雨,从不悲叹命运,只知道适时生长,抽出宽大的叶片,挺出秀丽的身姿。我想,也许这里面有某种生命的启示:纵然生长在墙角,纵然只有短短的几个月生命,也要活出自己,阴满中庭,舒展有情,留给世间美丽的丰姿和无限的清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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