情系摆渡人

陆迎龙

把别人渡上坦途，自己仍在原处徘徊。

盐城到伍佑十多里的串场河上，千百年来没有一座桥，人们过河往西或向东，全靠几只小木船摆渡。城南十里开外的戴庄背后，有个地方叫大缺口，住着姓陈的人家。陈爷爷十五岁开始，就用一条小木船、一把撸、一枝竹篙摆渡。

夏天只穿一条短裤，肩上披一块方布，头上顶着破草帽，浑身一张皮，像条大泥鳅。冬天一件破棉袄，一双芦花和稻草编的毛鞋窝。风霜雨雪从不间断，即使夜间有人叫渡也不拒绝。

合作化时，当地人过河免费，生产队里每天计他十分工。外客过河给一分二分钱，有人身无分文也不计较。

船行时总用他那宛如洪钟般的嗓子吼着老淮调。有人问他：“快活的哪一家？”他笑着说：“只要吼起小调来，就感觉不到疲倦。”

有一次船摇到河中间，猛不丁地鲤鱼跳龙门，一条银光闪闪的鱼跳进舱里。一位客人惊喜地说：“鱼也喜欢搭陈爷爷的船。”

盐城和伍佑相距十多里，但他从未去过，一心扑在渡船上，摆了几十年渡从未出过差错。一年三百六十五日，穿梭在串场河两岸，来来回回不知渡过了多少人次，默默无私地奉献，乐此不疲。

孙女在学校做教师，常将爷爷的故事讲给师生们听：“抗战时期有一天，盘踞在河东碉堡里的日伪军，要到河西扫荡，叽哩呱啦要过河，爷爷装聋作哑没听见。将小船迅速摇进门前长着芦苇的小沟里，自己躲进泥草屋。鬼子见没人理睬，提着机枪嗒......嗒......地扫射。子弹从窗口里、墙缝里钻进屋内。还是没人理睬，骂了一通，又缩进龟壳里。后来爷爷将上衣脱下来，用手摸摸后背，才发觉擦破了点皮，忍俊不禁地自言自说，鬼子比孙子还孝顺，帮我挠痒呢！”引起一阵哄堂大笑。

陈爷爷的儿子在大队当书记，觉得父亲一生太辛苦，该享点福了，劝他把船交给别人用。陈爷爷不放心别人，能像他那样对待过河的客人，及时、周全、体贴。他说：“时钟坏了才停摆，人不活动就会生病。”被他婉言拒绝。

快要到六十岁，因体力不支，才善罢甘休将船交出去。由于过度劳累，身子弯得像一张弓，躬到90度，69岁与世长辞。临终前深深地叹了口气，念念不忘地说：“哪天能在这里架座大桥，死也闭眼了。”还嘱咐儿孙们：“把我葬在大河边，在天之灵保佑过河人平安无事。”

2000年，世纪大道正式通车，在渡口不远处，一桥飞架东西，陈爷爷生前期盼的终于实现了。

如今，宽阔的河面上，一道道彩虹卧波。桥上各种车辆来来往往，川流不息。两岸高楼大厦鳞次栉比，串场河波光粼粼，奔腾不止，一片欢乐祥和，欣欣向荣的景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