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古韵新风酿诗情
——喜读《听雨堂诗草》
张锋
这几天,读了一部诗集,名曰《听雨堂诗草》,作者赵良惠。
一书在手,可谓含英咀华。200余首诗词,究其体例,既有律绝,又有古风,且有长短句,捧读再三,顿觉余香满口。同时,亦生出些许感触,难以释怀。不若写下一二,算是读后感而已。
诗言志,诗缘情。这应该是古往今来人们对诗歌本质源头和基本功能的共同认知。正如刘勰在《文心雕龙·情采》中所言,“昔诗人什篇,为情而造文。”何谓“为情而造文”?意思就是因为内心积聚的感情,因而要写诗来抒发。换言之,“情”在“诗”之前,诗是情的表达式,情是诗的驱动源。对此,赵良惠先生不仅深谙个中三昧,而且还将其理念厚植于自己的创作实践之中。
翻开《听雨堂诗草》,你会自然感到那诗句中的深情是心血“酿造”之作,而不是用水勾兑之辞。
写亲情,情动于衷。作者在诗集中写亲情的诗,不下10余首,以《怀严亲》始,以《梦严亲》终,有《梦娘亲》的,有《哭姨甥》的,亦有《咏堂兄》的,可以说,均为“情动于衷而形于言”之作,且大多运用白描的手法和写实的词句,如《怀严亲》中的“常因书费愁中夜,总把瓜丘济债钱。”又如在《怀(哭)姨甥》的一词一诗中,由于是白发人送黑发人,“慈父泪,若飞淙。泣孀嫠,悲弱息,恨千重”一阙,“堂上尊亲枯泪眼,闺中淑质痛离鸾”一联,更是让人于中读出悲从中来、情不自禁之感。对于我们这一辈人,谈爱情有时是很奢侈的事情,因此,一起生活过几十年的老夫妻,在我眼中爱情早已升格为友情这一维度,故读了集中作者写给老妻郑老师的五言古体和画堂春,很受感染,应是互诉青春衷肠、共忆当日苦难、同赏晚年幸福的佳作。诗中既写自己“少负囊萤志,欲使门楣昌”的理想,“家贫徒四壁,谁嫁青衫郎”的自卑;又写对方“不屑富家子,唯钦翰墨香”的慧眼,“秋雨梧桐夜,生死两茫茫”的险境;更写“结缡五十载,一棹向沧浪”的决绝,以及“生涯乐且康,天高日月长”的欣喜。《赠老妻》一词,则把当年“与君初识两心痴”的一见钟情、“风摧雨妒更依依”的同舟共济、“书里乾坤独大”的志同道合、“秋后芳菲”的甘苦自知,于短短47个字中,表达得淋漓尽致。
叙友情,情出于心。我仔细地数过,良惠先生的诗作中,写给师友的有数十篇什,其中不乏多为佳作。之所以如是说,缘由也正在于诗中的情之纯和意之高。比如集中他赠给恩师陈娟的就有一诗一词,诗句有“忽有雁书来远乡,晚风暖袖读瑶章。满蓑烟雨摧人志,一纸豪情傲晚霜。勘破人生三界事,吟哦盛世百花香。先生落笔多佳句,日日投诗入锦囊。”那首渔歌子词呢,亦写得生动传神:“曾是园丁一代骄,老来勤志赋诗骚。人寂寞,路迢遥,斜阳独倚奏箫韶。”陈娟先生诗词俱工,我知道和看过的就有两本诗集问世,这个师生情在今天作者的笔下,既有深沉的人生友爱之情,更有浓厚的师生敬仰之情,读后让人亦生共鸣之慨。在众多的诗词中,这里有老友相会的喜悦,聚会招饮的兴奋;有契友返乡的祝贺,故交远走的送行;有对病逝者的哀伤,也有对先行人的思念。这些,无不说明作者是位性情中人,以此情入诗,更使人顿生对人世的认知和对友情的珍重。他与友人失联后初逢通话,曾喜不自禁地写下一首调寄鹧鸪天的词,词曰:“昔向南庄觅水逢,小苹近老在帘栊。音频入耳绵绵雨,情事萦怀淡淡风。飘白发,有愁容,儿孙夫婿寄情浓。楼头月落三更梦,我有忧怀与尔同。”听,那绵绵雨,这淡淡风;看,那白发、愁容,这楼头月、三更梦,在轻描淡写中,让我读出了友情之重。
咏物情,情缘于善。纵观良惠先生的笔下,咏物方面的诗题亦涉猎较多。既有花花草草,又有树树鸟鸟,且大多顺手拈来,涉笔成趣。你看他写梨花:“不在王侯富贵家,香清淡雅绝奢华。玉颜带雨愁人处,占尽春光傲彩霞。”他咏桃园,先是“一片娇云眼底柔”,接下来用两联状其色:“缱绻西厢逢月色,寄情东女倚墙头。杨妃酒后朱颜媚,浣女川前鱼影羞。”句句用典却不露声色,收到的正是绘声绘色的效果。他吟竹:“三分春色上寒柳,几集沉吟愧大方。人在江湖多积虑,诗从义理秉刚肠。高枝影瘦长含翠,直节风摇偏傲霜。莫笑墙隅天地仄,森寒洁绿总呈祥。”始说竹,又抛开去,继又回到竹上来,不仅写出其形态,更写出其神态,可算妙哉。他用短短4句咏雪梅:“梅朵芳,梅朵芳,冷枝雪蕊水云乡。月下影清魂梦里,盈盈愁绪断人肠。”他以30字的《江南春》为室内的长寿花留下一阙:“花簇锦,叶扶疏。窗前香气暖,楼外冷枝枯。来年春尽荼蘼了,犹傲东蓠红白株。”对世间花草树木痴情于此,在我看来,正是中国传统文化中“民胞物与”思想的延伸,也是杜子美“山鸟山花吾友与”精神的传承。
抒家国情,情发于真。家国之情,是自古诗家墨客在作品中表达的主流,良惠先生自然也是如此,而且发挥得更为率真,体现得更为鲜明。关于这类作品,我作了大致梳理,其特点有三:其一,读书之悟。他之读书,不是浏览,而是咀嚼,不仅通解其意,而且深得其旨。他读韩愈《送李愿归盘谷序》,写下“高车络绎长安道/千古威仪在庙堂/只风龙墀输赤胆/谁怀黎庶悯穷乡”的诗句;他重读苏轼《前赤壁赋》,发出“乌台事业仍如旧/士族清谈岂可扬/西望沧溟云渺渺/径存松菊髪苍苍”的感叹;他读《二手时间》,既心系“乌东战事人寰劫/台海乾坤日夜浮”,又致力“勉从信史寻真见/二手时间凝寸眸”;他读《聊斋志异自序》,竟读出“好音入耳众人乐/天籁倾城故友疏”的体悟。其二、研史之得。他在《梦余说史》中,不但说出“项城事迹留芳少/嬴政江山抛泪多”的史实,更是发出“比比黎元悲失路/营营国士唱莺歌”的反讽。世上读史者多矣,会讲故事之人亦多矣,然而于史实中勾勒且提炼出史识来,是要点真功夫的。良惠先生就是其中一位。你看他的一首《论史》,一下子就道出了“商君志在愚民术/孔子才怀救世方”的历史人物本质,揭穿了“二代暴秦倾社稷/千年虐政向沦亡”的历史发展规律。其三,思考之拾。尽管哲人有言,人类一思考,上帝就发笑。但人类如果不思考,人类一定更糟糕。良惠先生明白如斯,自然每于思考有得处,拾之于思,化之于诗。看他的《咏怀》:“不肯低头逐浪高,嵇康意气总难消。五湖明月今犹在,一棹烟波风雨遥。”听他的《端午怀屈子》:“孤臣一跃向鲸涛,万古苍生仰俊豪。满路哀鸿斜照里,君王从不读离骚。”这样的诗句,让我从中常读出一种气,一种书生气,一种书生的傻气、呆气、率气,一种书生的骨气、志气、正气。正是这种气,才使这本集子中的诗词没有炫目的“大词”,没有媚态的“好辞”,让它在身边有机生活的土壤里,生长出自然的枝干,绽放出的青葱的花朵,散发出清新的芬芳。
我与良惠先生,相识很迟,相见恨晚,相交甚少,相投甚多。大概爱读书是缘分,书生气更是本分。只是先生学问素养深厚,我深感远远不及。
上面的文字,也是我的读书一得,不吝与诸位分享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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