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对窗是棵木枣树
鲁声娜
对窗有棵枣树,只一棵,挨墙而立,立那儿已四个春秋,花年年开,今夏方首度挂果,且一挂惊人,满枝桠累累垂垂。
枣树慢性子,春来后发叶迟,花开得也迟。枣树开的花很小,几乎可算是所见花儿里最小的,却也瓣蕊俱全。瓣翡翠般鲜润通透,朵儿像是精工雕琢出的,自然之手并不因其小而疏忽怠慢,一朵朵玲珑又精致,一样可以招来蜜蜂为之歌为之舞。初放的稀疏小小花儿蠓虫似的,埋在绿叶里,不仔细辨别足可欺瞒过眼睛,直到繁花满枝的时候,掠过的目光才能察觉出一些异样。枣花刚开始变成的枣儿也甚小,小黄米粒那般小,且与叶同样绿着,所以也总轻易被绿叶淹没。待得小粒儿一点点长大,果的椭圆形状及外层逐渐着上的青白色润泽度,方使得枣与叶渐有了些分别。盼花开,看花落枣出,等着枣儿由小而大、由青而红,这些小小的期盼与欢喜,为平常日子增添许多细微而切实的趣味。
立秋后枣儿就基本成熟,但并不着急摘了吃,想再等几个晴日,容枣儿将更多阳光雨露纳入以酝酿出更完全真醇的风味。况且,欣赏与等待的滋味之好,又何逊于一个吃呢?可是,一个风雨雷电交加的夜晚,枣树折了一根大枝,自折枝上摘下的枣儿足有十斤。入口品尝,表皮略泛红晕的枣儿已颇觉爽脆,且亦微有甜意。
据说枣树有好几个品种,而摘自折枝上的枣儿于唇齿间的熟悉味道非常确切地告诉我,这是一棵木枣树。像是有根火柴被突然擦亮,沉睡着的遥远儿时记忆被瞬时唤醒。
应是五岁左右,家在僻远的一所农村学校里,学校操场南边有一条大河。那河也许实际上并不怎么大,但对于还没见过更大河流的小孩子来讲,它已大得惊人。河的南岸有户人家,房子的西北角长有一棵很大的枣树。河上无桥可通,夏天,那家的男孩子们,以洗澡用的木盆为舟,在河里边游边推,将我和弟弟依次载着渡过去。然后,大大小小几个孩子,就在那棵大枣树下的木桌旁喝粥或玩耍,坐到大枣树枝丫上浓绿清凉的树荫里摘枣儿吃。那树上的枣儿,我记得的,与对窗这棵枣树的枣儿一个味道,那时大家都叫它木枣。
很多年已经过去,家所在的那所学校早因生源减少而撤并,河南岸的那棵枣树、那户人家是否还在那里已不得而知。而今想来,男孩及男孩父母的面目也已全然模糊,然而模糊中的一张张面容却分明都是一抹抹真诚质朴的笑雾。我于唇齿间的木枣味道里,重又触摸到这柔和馨香的笑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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