郑人刚：爱上乌克兰

记者　刘静娴　文/摄

人物档案　　

郑人刚，郑午昌嫡孙，郑孝同之子，三代从艺，自幼习画。曾从事建筑及室内设计行业，后留学乌克兰8年，主攻油画，主导拍摄了中国第一部反映乌克兰文化生活的纪录片《爱上乌克兰》。现任乌克兰驻上海总领事馆文化顾问，乌克兰华人美术家协会主席，中国建筑协会资深会员，上海海派书画院画师，上海海派名家后裔联谊会会员。著有《乌克兰情书——郑人刚影画》。

从书画世家走出来的他，最初没有继承祖父郑午昌和父亲郑孝同的衣钵，而是从事了室内设计。当他事业有成之时，却毅然决然放弃事业，远赴人生地不熟的乌克兰学习油画。

十年刻骨铭心的异国生活，让乌克兰的一切像一颗种子，慢慢在他心上生根、发芽，逐渐成为他生命中不可或缺的重要部分。

他说，绘画是他一生的爱好，乌克兰是他心之所向。

他叫郑人刚，是国内首部乌克兰文化生活纪录片《爱上乌克兰》的缔造者。

1.过自己想过的日子

1971年，郑人刚出生在上海。祖父郑午昌是继任伯年、吴昌硕之后海派画坛的领军人物，也是中国近现代杰出的书画家、美术史论家。父亲郑孝同也是知名画家。受家庭影响，郑人刚从小学习中国水墨画。顺理成章，他似乎会继承家学，1987年，他却出人意料地选择就读国内第一个室内设计专业。

“那时候年纪轻，想得比较简单现实，一心想改善家里经济条件，最想实现的梦想就是给自己买一双三百元的皮鞋。”郑人刚坦率地说，当时父母都是知识分子，家庭条件很一般。毕业后，他在香港的一家公司做室内设计。一年后，又辞职回到嘉定，自己开了一家室内设计公司。

二十世纪九十年代初的嘉定，室内设计的概念还未普及，很多人都把室内设计等同于装修，郑人刚无疑是嘉定最早一批“吃螃蟹”的人。虽然生意越做越好，但当时人们的观念却没有发生明显改变，室内设计和装修常被打包下单，而室内设计通常只是“附赠品”。随着时间的推移，所学的东西得不到施展，一身才华无用武之地，即便是表面风光的事业有成，也让郑人刚感到压抑和空虚。他的反常没有瞒过家人的眼睛。“虽然你的经济条件好了，但你这样的状态不行，要改变。”叔叔郑孝正是同济大学建筑系的教授，在知晓郑人刚内心的苦闷后，鼓励他去追寻自己的梦想。

29岁的郑人刚，已在建筑与室内设计领域摸爬滚打了十年。事业有成，他最终还是无法割舍与画笔的缘分，在周围一片不解与惊讶中，背上行囊踏上了异国求学之路。“我要去过自己想过的日子。”这是他斩断劝阻之声的坚定宣告，也是追求梦想的决心。

2.在乌克兰做一只蜜蜂

本来就已经具备扎实国画功底的郑人刚，为何要远赴乌克兰，学习无论在内涵形式、绘画工具材料还是在文化上，都与国画完全不同的油画？在他看来，艺术是相通的。“祖父曾说过：做一只蜜蜂，飞向古今中西艺术的花朵，汲取其精华，酿成新时代的佳蜜。”经过一番详细了解与比较，郑人刚选择了当时以不随波逐流的学院派风格在国际美术教育界里享有很高声誉的乌克兰国立美术与建筑艺术大学，度过8年求学时光。

从上海到乌克兰的首府基辅，乘坐飞机要花14个小时。对普通人来说，这或许只是一段漫长的旅程，而对郑人刚来说，时光流逝得太快，快得来不及让他适应从老板到学生的身份转变。

“第一天住的是地下室，因为语言不通，还饿过一天肚子。”初到乌克兰国立美术与建筑艺术大学的记忆，并不美好。像是印证了“万事开头难”的古语一般，郑人刚的求学之路并非预想的那么顺利。“可以说，我算是乌克兰的第一位正规中国留学生，可想而知，当时学校里会说中文的人几乎没有。”“这是一个难题，我从来没有教过一个中国学生。”有着十多年丰富对外教学经验的语言老师，在面对郑人刚时，也束手无策。

从未学过俄语、英语基础又差的郑人刚和只会说俄语、英语的语言老师，只能靠着《英汉词典》和《英俄词典》两本词典交流。每天早上6:00到凌晨24:00，背诵150个单词，掌握俄语的6种变格……仅用了3个月的时间，郑人刚就已经可以熟练地用俄语与当地人交流了。“你是我的奇迹！”在他的语言老师看来，他学习语言的条件并不好，但进步如此神速，真是不可思议。“人都是被逼出来的，最大的动力就是要生存，不然有钱也买不到东西。”郑人刚开玩笑：“还有个重要的原因，是迫切地想和同学交流，尤其是乌克兰的美女实在太多啦！”

3.开创“当代写意没骨人物画”派

经过一年的语言学习后，郑人刚通过考试进入学校建筑艺术系，学习设计与绘画。学校对学生必须掌握的基础知识要求特别高，油画系学生每天从8：00起到19：00，除了要学习油画原理、艺术历史、人体构造、建筑设计等方面的基础类课程外，还有大段的时间被安排用来做各种绘画基础方面的练习。这种严格得几近苛刻的基础训练，虽然有时让他感到疲惫或者沮丧，但也让他的绘画能力有了质的提高。

有着良好国画基础的郑人刚，巧妙结合了两种不同的文化观念，通过西方的视角用中国传统水墨的技法去表现人物——开创了“当代写意没骨人物画”派。

“没骨法”始于南朝，沈括《梦溪笔谈》中说“不用墨笔，直以彩色图之，谓之没骨图。”其形式是用青绿重色画的山水画，并染出明暗部分。郑人刚跳出了山水情怀的局限，从西画的造型艺术体系中汲取了从点到面、从面到体的形式，也结合了中国国画从线到面的表现形式，同时一反古人以彩带墨的“没骨法”画法，用中国画墨分五色的原理直接入画，发展了“没骨法”在现代写意人物画上的应用。其构图也是一反常态，把西画的焦点透视与中国画散点透视中的“留白”相结合，整体看大实大虚，节奏感强烈，仔细看虚中有实，内容丰满。如果说郑人刚的作品是一首乐曲，那构图就是旋律中的结构，墨色中的焦、浓、重、淡、清，就是跳动的音符，时而波涛汹涌，时而低声细语，人物造型的唯美更是让观者回味无穷，充满想象力。

古有南宋张僧繇开篇“没骨山水”，北宋徐崇嗣打破了前代“勾花点叶”的陈法开派了“没骨花鸟”，能被传承的东西就是好东西。在郑人刚看来，只有站在传统的基础上，融汇中西，汲取精华，艺术之路才能越走越宽、越走越远。

4.爱上乌克兰

随着对乌克兰风土人情日渐深入的了解，他对这个风景如画的国度也产生了难以言状的情愫。在分别拿到乌克兰教育部签发的画家和建筑师的学业证书后，他没有立马收拾行装打点回国，而是开始了对乌克兰山水的深入考察。

“很多当地人都不知道，在乌克兰境内有6个叫‘中国城’的小村庄。”在考察的过程中，郑人刚惊喜地发现这6个村庄在地图上可以连成一条直线，翻阅了大量的资料后他得出结论：这就是丝绸之路在乌克兰境内的一小段。

他对乌克兰的熟悉程度连当地人都为之啧啧称奇，一些乌克兰的朋友要出远门，有时需要向他打听。回国后，每每遇到亲朋好友，总会有人询问有关乌克兰的各种问题，而当时国内还没有关于乌克兰的宣传片，这让他有了拍摄一部纪录片的想法。

由于纪录片没有市场和经济效益，国内的乌克兰企业也是寥寥，投资很难获得。“甚至有电视台和企业，建议我将纪录片改为真人秀节目或是娱乐电影，我都没有答应。”越是挫折，越是强烈地想要去完成这个愿望。最终，郑人刚和几个朋友决定自掏腰包，拍摄国内首部纪录乌克兰文化生活的纪录片《爱上乌克兰》。

幸运的是，他们并非孤军作战。不仅得到了上海市对外文化交流协会、乌克兰驻华大使馆、乌克兰第五频道的支持，他们在乌克兰一年时间的拍摄中还获得了很多当地人的志愿加入。印象最深的是，在基辅的奥斯特洛夫斯基雕像下拍摄时，郑人刚还“白捡”了一个摄影师，“他是当地电视台的记者，觉得第一次有外国人想要详细了解乌克兰，让他很感动，就这样没有任何报酬地跟了我们一个月。”郑人刚说，这样的惊喜每天都会发生。当地人的加入为拍摄提供了更贴近当地人文风情的素材。

历时3年完成、片长60分钟的纪录片《爱上乌克兰》，今年6月24日在乌克兰驻华大使馆举行了发布会。“纪录片用中国艺术家的眼睛，让乌克兰人看到了未知的乌克兰。”发布会上，乌克兰驻华大使焦明对影片给予了高度评价。

“乌克兰是我的第二故乡，我想通过镜头告诉人们，乌克兰是一个大自然赋予的美丽国度，希望更多的人来珍视她的美丽。”再次踏上乌克兰土地的他，将继续去挖掘和展示丝绸之路上的乌克兰不为人知的美丽。

郑人刚的当代写意没骨人物画作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