腌黄瓜

□龙 水

炎炎盛夏，人们的饮食转向清淡，农村里刚腌制过的咸瓜作为一道时令菜搬上了餐桌。茶淘淘饭，再来一盘咸瓜炒毛豆，往往开胃生津，惬意舒适。我对腌制黄瓜可谓是轻车熟路，耳濡目染母亲腌了一辈子，并且已有多年实战经验。

小时候，初夏过后，几乎家家用江芦头搭的瓜棚里的藤蔓上挂满了黄瓜。这个季节，黄瓜进入了盛产期。这个时候，勤劳的农家都开始腌制黄瓜。清晨，母亲拎着个篮子，来到瓜棚里，将一条条尺把长、小孩手臂粗细、沾满水珠、周身翠绿带有小刺的黄瓜摘下。

回家后，母亲将用清水洗净的黄瓜去头去尾，再把黄瓜放在烈日下暴晒。夕阳西下时，从田里收工回家的母亲拿出盐缸，用手抓上一把黄豆大的粗盐，在黄瓜上反复涂抹，待盐水渗入瓜体内，再将它们一条条并放在一只小缸里，然后折上几根短毛竹爿，摆在黄瓜上面，再用一只装满水的桶压在竹爿上。

次日早上，母亲取出水桶，拿掉竹爿，把已被压瘪了的黄瓜捞出，倒掉卤汁，继续放在外面暴晒，晚上再用盐涂抹。如此反复，几天下来，黄瓜变成软绵绵的两层皮了。这个时候，母亲把半成品咸瓜放进一只坛子里，在上面均匀地撒上一把盐，上面压上一块小石头，然后将坛子盖上。第一批黄瓜腌好了。

以后，再腌黄瓜时，母亲则将新的半成品放入坛子底层，第一批腌成熟的咸瓜放在上面后封坛。十天半月后，我家便开始吃咸瓜了。那时，家里穷，除蔬菜外，便是咸瓜。平时舍不得用油炒咸瓜，往往从坛中拿条咸瓜到河里洗洗，用手掰成几截，便是下饭的菜了。

为了将黄瓜腌得好吃些，贤惠的母亲趁着梅雨季节，用元麦磨出的面加水拌匀后，搓成条状，放在筛子上，让其发酵变成糊糊后放入酱缸，酱缸四周放入剥好的蒜头提鲜驱蝇。经过多天晾晒，这些糊糊变成了黑亮馨香的酱。把这些自制的酱倒入咸瓜中拌匀，吃上去甜津津的，令人食欲大增。

母亲虽大字不识一个，却谦虚好学。她经常向邻家讨教好的腌制方法。多年前，已近耄耋之年的她发现有的邻家腌黄瓜时，不用暴晒，而是直接将洗净的黄瓜用细盐涂抹放在缸内压实，再倒掉卤汁。反复数次，便腌成了黄绿色、脆崩崩、鲜嫩可口的咸瓜了。

经过总结和取长补短，母亲改进了腌制方法。她将摘来的嫩黄瓜放在小缸里，再撒上几把盐，然后用两手在缸内反复搅拌，直至条条黄瓜沾满白花花的盐粒，再用装满水的水桶压实，如此反复。黄瓜腌制好后，在坛中倒上一瓶高度酒。这样，省工又省时，腌出的咸瓜开坛后呈黄绿色，酒香扑鼻，鲜嫩无比。

随着生活条件的好转，我家也像其他农家一样，虽不再腌制整坛整坛的咸瓜了，但腌黄瓜却是一年也未停过。与当年不同的是，咸瓜不再是当年下饭的主菜，而被当作了一种辅助食材，如咸瓜炒毛豆、咸瓜炒洋扁豆和咸瓜炒鸡蛋等等。

时下，又到了腌制黄瓜的季节，每当我在家里腌起黄瓜时，又想起离世快四年的母亲，禁不住潸然泪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