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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7年11月24日

暮色烟雨

◆王 晓

城里是没有暮色的。将来未来之际,路灯、各色店招发光字、灯箱争先恐后亮起,将暮色逼退。我有小二十年没看过真正的暮色了吧。

今晚,天降雨。由小渐大,气温下落,终于感受到秋的凉意了。今年的夏天特别长,特别热,还特别干。不承想,晚来一天雨。那雨来时,先淅淅沥沥,天空暗云密布,只有东南角一方亮堂。我坐在走廊里望天,仰视,一幢幢房子屋顶快接到黑云了。光线昏暗,阻止我继续阅读,正好来看雨。

乡村有谚语:亮一亮,下三丈。是说,雨天,乌云中有亮光,雨小不下来了。风一吹,墨汁一样的云块四散开去,雨也大起来,密集的雨线在天地间织起大网,整个居住区像装进塑料薄膜,朦朦胧胧的。人家二层楼的房顶上,溅起阵阵烟雾,那烟雾顺着风往我家飘。地面暴雨飞溅,也是烟雾升腾。这个傍晚六点前后的时光,有点诗意。

绿化太好,屋前、东面、后面都有大片的绿化带,香樟,红枫、紫荆、紫薇、石楠酣畅地饱饮一顿,滋润了,也精神了。整个天地间,苍浑秀润。

院墙柱子顶上各放一只花盆,长了些多肉。漫长的酷暑,我就担心它们被晒死。你想啊,地表温度都六七十、七八十度了,它们蹲在墙头,不接地气,没有外援,一天晒干一寸土,五寸高的花盆里那点可怜的土,怕是早就干成灰了。可那些多肉植物硬是没死!生命真是伟大、神奇。

我爬到二楼去,方便俯视它们。一场大雨后,它们也水灵灵的,好似那焦黄还有几分返绿。小小的叶片,饱满多汁,它们也喝醉了。

院里菜地、花园的混合所在,也是我看不够的地方。七姊妹花,一般人不仔细分辨,叫它们蔷薇。院前西边的七姊妹提前一年扦插,东边的滞后一年,西边的枝条已经翻上院墙的栅栏四处蔓延了,东边的正往栅栏上够。我有心将这一面栅栏全部爬满七姊妹花。它们的花紫色,不大,却精致典雅,最关键是繁密,我爱的就是它们的蓬勃和热闹。晚雨也让它们如饮琼浆,倍儿爽。

菜地里,黄瓜、茄子还结着呢。苋菜红着,木耳菜绿着,连二发架豆都知道缠藤了,还要怎样好?真是一场及时雨,它们都欢喜着呢。

还有件事情想不通,我的一缸睡莲,上周回来看它,里面的水离缸口一两寸,一周下来,再去看,水还是这样,离缸口不远不近的。那水不被睡莲吸收,不蒸发吗?想不明白哎。下了一场暴雨,再往里面看,好似也无多大的变化。一只神奇的缸。秘密不去细究,留点隐私给它。

这个院子,我不是为它忙碌,就是呆呆地看它。有时坐在院中看,有时爬到二楼阳台看,怎么看都不厌倦,一次总能消磨掉半小时、一小时,光阴簌簌,我甘愿把生命里的某段时光浪费在这里。

汪曾祺在一篇文章里曾对朋友们说过这样的话:你们来找我,如果我不在,那就请我的花陪陪你们吧。这些花我陪了它们许久,说了很多的话给它们听,你们看见它们就和看见我一样。小院的花花草草、各种蔬菜,于我也是这样的。汪曾祺对他朋友们说的话,也正是我想对来客说的。你若到访,碰巧我不在,就让我的花草先陪你们,也算待客有道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