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巷里小院

汪海玉

在育才路交错的小巷里，一方小院温煮着灯光，灯光里温煮着火锅，鲜香的火锅底料泛着淡淡的油光。实木砖瓦的院子，清漆沁润过的大门带着一丝古朴。走进去，现代气息的音响，不紧不慢的一首老情歌。我来过，也许是为我而唱，在这里，吃的不仅仅是火锅，更多的是一份有故事的情怀，在这个庭院里发酵着一封时光里的很慢很慢的故事。

院子里一棵是柚子树，另一棵也是柚子树，枝叶茂盛，有风的时候，肥大的叶片来回翻动，有些枯黄残存的叶子，不想再坚持了，风吹一会，盘旋几圈，半晌才落在地上。我们就坐在树下，坐在树下干甚嘞，当然是吃火锅。

隐僻的巷子里我们不是不约而同，单纯的想见一面，找一个安静的地方，吃顿火锅，围炉煮茶，静静地看着彼此。在安康，寓意吉祥的城市，很小，很安静，在育才路巷子口，路宽巷子窄，坐下来，看着彼此，这里就是宽窄巷，仿若就是成都的偏安一隅，在那座阳光明媚的小城里，相遇在小巷深深的院子，看着你的面孔，看着柚子树叶翩翩落下的瞬间，你看向落下的柚子树叶，伸手去接，就像冬天伸开手掌，接住一片雪花，然后在掌心迅速融化，柚子树叶没有雪花那般的纯洁，你也无法接住，轻轻滑落进树下的青石板上，没有发出一点声响。

你们先进院子，不知你们是否注意到桐油漆过的门框，透着老街巷道里的光阴故事，在这小巷深深静谧的时光，你们已经坐下，怀旧的音乐没有停下，是和你们的说话声同时进行交响，你们说得很开心，略显尴尬的服务员，不好意思打断你们，只得边听一首怀旧的曲子边等着。我在怀旧的曲子里珊珊来迟时，柚子树叶就这样落下了，我们就这样坐下，围桌而坐在院子的实木亭子里，我看着你。我们相互的看着，不说话，一首曲子放完，我们缓缓回过神来。服务员问我们是否上菜，上什么菜依然不是那么重要，服务员新切换海来阿木的曲子《不如见一面》，是最好的配料：

"听说你现在一个人睡，

后来没少遭婚姻的罪。

我听到这里如此难过，

又拼了命的想要保护。

她们说提起我你沉默，

常借着酒意分着对错。

我不懂得你情深似海，

你不懂得我思念成灾。

不如见一面，

哪怕是一眼。"

日子挨挨挤挤凑在一起，同住一城，同饮一江水，见一面总是很难。在巷里小院，真的不如见一面，我把手机调至静音状态，管他外面嘈杂纷纷，这方小院里也不会轻易找到，我们见一面。都说相见不如怀念，怀念的时间久了，我们不会忘记初见的容颜，也会在流逝的时光里，总惦记着那些失魂落魄的样子。

我们见面，寒暄的话不再是那么多，相顾无言间服务员已经上菜，年轻的服务员手脚麻利，上菜的举手投足和海来阿木的歌词一样优雅，上罢菜品，服务员退去，手中的餐盘已经换成撑起的一支长杆，踮脚去拉扯去年冬天留在树上的柚子，硕大的黄柚被服务员一一摆在树下的木桌上，黄柚散发的清香弥漫着整个小院。你紧盯一颗黄柚入迷，黄柚的香气把你从桌上拉起，手捧一颗，轻嗅去年冬天霜雪残存的味道，仿佛那雪深深的藏在黄柚之心，微闭双眼嗅闻上去，下一个冬天，在你的心底压下腹稿，诗意的一场雪，开始在我们心里落下，好像我们在小巷不再是春暖花开，而是大雪皑皑覆盖整座安康小城，小院一身洁白，宛如待嫁的新娘，等谁几回回娶她回家。

坐下来，服务员没有给我们上酒，上了一壶茉莉花茶，我们以茶代酒，茉莉花茶的淡香，黄柚的清香，火锅的浓香，都被围裹在小巷子里，别看小巷子袒露着口子，似乎所有的香气只属于这方小小的院子。小巷深处有人家，小巷人家，值得我们坐下来与之促膝长谈，小巷深深聚拢着人气，我们想，巷子深处，美味飘香不仅仅是我们见一面非得来这里，是所有想见一面的人也会慕名而来。小巷深处并不深，见一面的恋人、朋友、故人，也许都会来这一处静谧的地方，守着火锅的温度，小酌微醺，倾诉微风来过，我们来过见一面。

微风掀起薄如蝉翼书写着茶经的帘子，羞羞答答遮挡在你的脸颊，近在咫尺，而一张薄薄的帘子我们像是远隔天涯。细碎的风吹过流年里的风景，在如斯年华里点缀着我们相识的一点点情愫。是啊，不如见一面，深情的双眸，清澈透明，独特的风情和魅力，张弛有度；似工笔，如素描，鲜明生动飘然而至的见一面，一颦一笑，填补了微风里的空白。相遇、相爱，有时可能就是情不知所起，一往而情深，渴望有情人终成眷属。但是，世间也有太多的分道扬镳、劳燕分飞。纵使是意难平，可聚散不由你我，人生就是这样无常。

在巷里小院，我们见一面时间很短，吃一顿火锅，听完一首歌，就是这样匆匆续一杯茶，你从那如蝉翼的帘子里走出来，仿佛在一阙唯美的宋词里跳出来，莞尔一笑对坐，斟满一杯茶，溢出的茶韵，在袅袅的微风里散开，惊醒一缕春风，又绿江南岸。

杯子里的茶温尚存，我们再喝一杯，追着春天去奔跑，见一面是跨越山水的浪漫，我们在春风里邂逅，举目望去，白云悠悠，柚子树叶绿星还未隐去，青石板上的脚步深深浅浅，踩在院子的每一块青石板上，油油的青苔上，我们脚步排列整齐。有的人多看一眼都会感到满足，多陪伴一刻，都是幸福。微风又起了，也许多年前的我们，穿行越过某个十字路口，说不定曾在某个地方相见，或者曾经擦肩而过，只是暂时不认识而己，所以在巷里小院见一面吧。

微风停下，怀旧的音乐戛然而止，我们该起身了，在巷里小院，世界那么大，在春天见一面：错的人迟早会走散，对的人早晚会相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