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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9年04月20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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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9年04月20日

两千年菜花文脉,九百载诗书传承

文/黄建林

   本文字数:3429

兴化县令范仲淹像

 

孔尚任像

 

李春芳像

 

刘宗霈《看菜花》

 

余焜《如梦令·题菜花画册》

 

陆震《陆仲子遗稿》

 

磅礴而来的油菜花

你是我生命中的悬崖

一次次仰望

一次次惊悸

我已经泪眼模糊

我的诗歌也因为你的芳菲

变得开阔而洁净

油菜花,你的爱——

让我在这个季节不知所措

——节选自金倜《油菜花印象》

 

当代著名诗人金倜先生的诗歌《油菜花印象》从现实写到梦想,以“生命中的悬崖”礼赞兴化油菜花,延续着两千年的菜花文脉,是兴邑文学史上鲜艳的新葩。“菜花文脉”这棵老树历久弥新,其文化传承与品格积淀,在昭阳古邑熠熠生辉。内蕴为积极进取、渊静有为的士人心态,是邑令范公文正“居庙堂之高则忧其民,处江湖之远则忧其君”信念的坚守与延续。

 

黄花如散金  风流两千年

 

张翰是西晋著名的文学家,因其性格颇似曹魏时放荡不羁的阮籍,故而素有“江东步兵”之称。他因思乡去职离官并写下了千古传诵的《思吴江歌》,菰菜、莼羹、鲈鱼脍因此成为历代文学作品中歌咏不绝的典故和意象。在其咏叹时事难为、抱负不展的《杂诗》中第一次把菜花写入诗歌,其咏菜花为“黄花如散金”,从此“黄花”“散金”便成为菜花的代名词,三百多年后唐人以此句命题试士,李白更是在《金陵送张十一再游东吴》一诗中对“黄花句”给以高度赞誉,云:“张翰黄花句,风流五百年。”

降至宋代,文人笔下的菜花逐渐脱去了“散金”“风流”的美誉,褪却粉黛,回归田园,构成了春日农家一景,诚如南宋诗人范成大《春日田园杂兴十二绝》(其三)所言:

胡蝶双双入菜花,日长无客到田家。

鸡飞过篱犬吠窦,知有行商来买茶。

 

明清以来的文学史,菜花书写基本延续宋代田园风格,又增加了“花枝不上美人头”的偏见基调,嵊县诗人楼镜人《菜花》一诗道出其中缘由:

散金满野灿如何?寂寞无人载酒过。

输与菊花曾几许,不堪心赏只缘多。

 

遍地菜花不足惜,注定了她开得灿烂却寂寞自守,有英雄老去之感慨,江都诗人闵华《菜花》对此作了最好的解读:

村畦弥望里,一片粲如金。

正色都归野,春光不在林。

绝无人欲采,只有蝶相寻。

对此尤多感,英雄老去心。

 

纵观明清两代文学,即便有常州文人洪亮吉“摘得菜花何处用?嫩黄先衬玉搔头”(《题仕女游春图》),“深红不艳深黄艳,菜甲花开蝶四飞”(《题元人画幅》)为菜花扬声,然而菜花在文学作品中的整体基调却再也没有回到最初始的激荡与昂扬。

偏低的整体基调却未能压抑住菜花怒放所带来的生命气息,菜花中所蕴含的春光如金、进取有为的精神从来没有走失,试看晚清兴化著名词人余焜《如梦令·题菜花画册》:

十里桃花前渡,几树柳枝低护。满地布黄金,买得春光少住。休误,休误,又是东风一度。

 

水香纷过岸  花径曲成门

 

张翰赋“黄花如散金”距今接近两千年,兴化菜花是这两千载文脉中不容走失的明珠。翻开古代文学史的画卷,历代文人用诗、词、文、画等各种文艺形式诠释着对兴化菜花的热爱。这深厚的历史积淀是兴化菜花走向全国、通往世界的最宝贵名片。

康熙二十七年,孔尚任的一封信为兴化菜花竖起了权威招牌,他在这封写给兴邑文人王熹儒的信中说道:“昭阳城外,菜花黄否?去年风景,结想魂梦,不知何时驾小艇,泛轻波,晤足下于黄金世界,一饱穷眼也!”(《答王歙州》)此后兴化菜花题咏便频繁出现在文人的笔下,这些文人或为作宰兴化的地方官,或是兴化邑人,无不用妙语表达着思念和喜爱的感情。

李沂是明代“状元宰相”李春芳的玄孙,也是明末清初“昭阳诗派”的核心代表人物。明社崩塌,他弃去举子业,坚拒清朝新贵王士禛的拜访,皆因内心深藏着浓郁的亡国之恨。他的《泛舟同兄平庵弟樗公看菜花》云:

曲岸芳菲满,扁舟载酒过。

牧童茵细草,浣女镜澄波。

树断残霞落,湖空远雾多。

自怜兄弟好,结伴老渔簑。

 

此诗写兄弟三人乘舟载酒去赏菜花。首联第一句“曲岸芳菲满”写菜花。颔联最妙,牧童、浣女颇有世外桃源的气息。颈联颓败、消极,“残霞”“远雾”指示着昏暗不清的世局,也是尾联选择“结伴老渔簑”的原因。

李沂是由明入清的第一代,亲历易鼎之祸,心中抑郁不平。及至下一代陆震、刘宗霈等人便淡化了这种感情。陆震是李沂的子侄辈,同时也是郑板桥、顾于观等人的老师,其《忆江南·辛巳清明》(其三)云:

清明节,僻县也人忙。十里红裙山子庙,一船春酒郭家庄。处处菜花香。

 

相比于他词作中家国之情的流露,这首风俗词显得清新有味,在“处处菜花香”的点缀下,全词呈现出的是一幅生机勃勃、富有人情味的春意图。

陆震好友刘宗霈《看菜花》一诗入选沈德潜《国朝诗别裁集》,是兼具思想意义与艺术魅力的佳作,全诗云:

乍逢红雨点回塘,又见平畦千顷黄。

色比散金无异种,香连绣壤不分疆。

已娱老眼消春昼,旋引归心立夕阳。

燕麦兔葵无感触,不须佳句忆刘郎。

 

乾嘉时期,学问走向考据一途。扬州学派先驱任陈晋兼学者、文学家二重身份,践行“以学问为诗”的观点,他的《看菜花》云:

一棹平沿郭,千流暗汇村。

水香纷过岸,花径曲成门。

绣被人讴鄂,黄裳象拟坤。

河阳处处锦,不隔武陵源。

 

这首诗作于雍正九年,是陪同兴化知县汪芳藻乘舟赏菜花时所作,这是兴化文教兴旺的体现,诗句中透露出的安宁气息则侧面反映了芳藻治理兴邑有方。

光绪二十五年,兴化才女刘韵琴作了一首题为《春游》的诗歌,全诗色彩明艳,荡漾着青春气息,菜花是她这次春游的点缀,此为《韵琴杂著》中为数不多的快诗:

东风吹暖日添长,散步芳郊兴欲狂。

春水绿于春草绿,菜花黄似菊花黄。

沿堤风送莺声滑,隔坞云遮蝶影忙。

无限韶光斜照里,踏青归去马蹄香。

 

延及民国,政府立法院政要王用宾巡视江北,离开兴化前写下了一首《别昭阳》,于兴化“南津客舟”“满地黄花”颇多留念:

列队南津送客舟,黄花满地水交流。

昭阳已远重回首,为报深情许再游。

 

磨砻成器苦  蕴藉得春深

 

“三十六垛菜花圃”(任陈晋《偶怀家乡风景》)是兴化菜花的生态景观,通过历代文人的创作内化为文化符号,其中深韵着兴邑积极进取、渊静有为的士人心态,是为“菜花精神”。所谓“菜花精神”是无论进退穷达 ,皆不放浪自废,亦即邑令范文正公所言“先天下之忧而忧”之语。

《兴化县志·艺文志》载最早有关兴化的文学作品为秦观《时宣义挽词》,悼念高邮司理、兴邑前贤时丹立,距今已经九百多年历史,此亦大致为兴邑人文源头。这近一个世纪的岁月里,兴邑产生了数以百计的名官大宦,亦孕育了数以千计的文人雅士。他们与“菜花精神”共生发展,构建了兴邑地域品格的骨架与血肉。

“菜花精神”首先体现为士人的积极用世。兴邑士人志于问学,通过科考之途进入朝廷,为国为民,有“知其不可为而为之”之气概。欧阳东凤在《兴化县志序》言:“兴化僻处东海斥卤之地,赋重民罢,物力少诎,而人文蔚起,学问好修不减邹鲁。若乃省阁名公,朝廷元辅、谏垣台宪、秘书藩臬、心膂股肱之佐,先后踵出乎其乡,诚缙绅之渊薮,人才之都会也。”高谷官至谨身殿大学士,“不坠诗书,秉清以仕”;李春芳官至中极殿大学士,“明纲渐萎,维护其间”;宗臣历任刑部主事、吏部考功、福建提学副使,“入树忠鲠,出震国威,大名播于区中,遗集尘于广内”;吴甡县令起家官至宰辅,“出处系安危”;李柟由检讨历官内阁学士,擢左都御史,“烛幽揭隐,弊讹以清,饥者鼓腹,罪者更生”;郑燮历知范县、潍县,“饥则赈贷,暇则论文,爱民如子,民奉若神”……

封建时代科举仕进有着很多偶然性,是实力、时事与机遇三者合一的产物。李福祚在《学庵述旧自叙》中言:“吾兴士贫而耻干誉,所撰诗、古文付梓甚罕,散佚者甚夥。夫甘自韬晦,不屑猎取声华,乡先辈之德也。”此为“菜花精神”的第二个方面,诚如清代仪征女诗人林馨《菜花》云:“可惜如今颜色好,一生荣落总寻常。”乡先辈怀抱异秉,一生清贫,终老乡里。当立功无所寻觅时,他们在立德、立言上孜孜以求,不做妇孺哭泣状,“昭阳三隐”便是典型。昭阳三隐生活于明末清初,指李沂、宗元豫、陆廷抡三人,他们心怀亡国之恨隐居不仕,通过编选诗文选本救世济时。李沂编选《唐诗援》,期望通过文艺之革新进而达到对社会的促进,认为“事有关乎世道人心者,趋向偶殊,日流日远,苟无以援之,吾惧其沦胥而不返也”。宗元豫选《两汉文删》以一介贫士要引领文章风气,挽颓风、变积习,“守贞求志……冀有功于世道何其伟也”。

文学与菜花的对话跨越两千年,在古城昭阳绽放出新的芬芳。千垛菜花以其婀娜之姿为菜花正名,书写着新的菜花篇章,孕育着新时代的“菜花精神”。当我们回望兴化菜花史的书写,笔墨点染间皆具品格,是不可忘却的文化遗产。又逢四月,又届清明,又多了一份对菜花文脉的深深怀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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