专吃白而大
张怀珊
“家住南河下,专吃白而大”,这是仙女庙人常常挂在嘴边的一句方言俚语俗话。南河下,本指扬州南边,古运河畔,沿岸城墙之下一带。那里仅大大小小街巷就有70多条,乃盐商会馆和盐商旧居最为集中的区域。明末清初扬州仅盐税一项,就占清政府财政收入的四分之一。富庶,上档次,不难想象。任谁都想“家住南河下”,借来虚指,住也好,不住也罢,反正“专吃白而大”,理所当然,冠冕堂皇。“白而大”,也有说成“白老大”的,“而”与“老”,充其量算语气助词,无义。“白大”才是重点,意思“白吃”“白喝”“白拿”“白白沾光”“白白讨便宜”。
“专吃白而大”,确实有“家住南河下”的。传说盐商周扶九,称得上是与浙商胡雪岩并驾齐驱的一代富商,纵然家财万贯,但去浴室水包皮洗澡,总忍不住悄悄顺一两条毛巾回家。所谓“顺带不为偷”,这“顺”,癖好,不怕埋汰,恰恰反映了此公不拿白不拿,视贪“白大”如命,爱占小便宜的秉性。
无独有偶,在夏威夷一家自助餐厅,我们发现小麻团特别好吃,就对同桌的Z女子说了。这位买化妆品、保健品、名牌衣物、包包,一掷数万金,眼睛不眨一下的美眉,高贵地,袅袅娜娜地飘逸了过去,装满了一大盘,捏一只放嘴里,浅尝辄止。点点头,硕大的金玉耳坠直晃荡,土豪光泽耀眼。随即,嫣然一笑,施展涂满指甲油的“九阴白骨爪”,一只只塞进了包里。那淡定,那从容,那做派,不由我不对“吃白而大”刮目相看。她那厢“脸皮老老,肚皮饱饱;脸皮嫩嫩,肚皮恨恨”,我则望到老外在侧看西洋景,忽感觉脸皮发烧,变色离席,旋即先走。
有时,“白而大”成谦辞。每每受邀雅聚,却之不恭,受之有愧,入座前,向一众人等抱抱拳,拱拱手,来一句:“我是家住南河下,专吃白而大,不像话,不像话,惭愧,惭愧!”主人自然不认,赶紧回应:“哪里话,屈尊前来,就是赏光,不成敬意,还请慢用。”白而大,吃起来,觥筹交错,彼此开怀。
当然,如果真的信奉“家住南河下,专吃白而大”,“吃尽天下无敌手,到处抹嘴不会东”是本事,是能耐,委实大错,大谬。老街上有位蒋姓干部,犯嫌,不遭人待见,一朝权在手,就把令来行。“专吃白而大”,习惯了,动辄还卡人家,索贿受贿。最终被举报查处,悔之晚矣。
扬州评话《清风闸》里面,有位姓皮行五的无赖皮五辣子,穷斯滥矣,偏讹富济贫。只要被他搭住,洋辣子一般,不掏二百文,休想脱得了身。故而遇到熟悉朋友敲竹杠,总有一问:“你是‘家住南河下,专吃白而大’的皮五辣子井干?”井干,方言,怎么,透出的是嘲讽调侃,白大,白大,没啥,没啥,各自心里有数,哈哈一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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