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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0年04月07日

我有个烈士舅舅

■ 郑庆霞

 

“清明时节雨纷纷,路上行人欲断魂”,这诗句根深蒂固在我的记忆中。那年清明,陪同婆婆去扫墓,天阴沉沉的,飘着绵绵细雨。一向笑容满面的婆婆,脸上溢满悲伤,我看她的眼睛里,似乎有说不尽的故事,她只是埋头整理着扫墓必带的物品,一言不发,直到坐上高沟开往涟水的班车,婆婆才拉着我的手,轻声地向我讲述了舅舅王民安烈士的故事。

王民安舅舅是我婆婆最小的弟弟,1960年出生于高沟镇,成年后参军入伍,在对越自卫反击战中英勇牺牲,荣立三等功。“你民安舅舅比我小十四岁,对我的依赖就像孩子依赖母亲,他不仅帅气听话,聪明伶俐,还非常勤劳,当我听到他牺牲的消息时,仿佛天塌下来了。”婆婆跟我讲这些的时候,那种慈母的感情一直在她的眼睛里萦绕,我也从她的讲述里,对我的这位烈士舅舅产生了亲人般的情感,更为婆婆和舅舅深厚的姐弟感情而动容。

舅舅的墓碑和很多烈士的墓碑整齐地排成几排,苍松翠柏包裹着这群为理想、为人类和平而献出年轻生命的英烈们,刚刚突破厚重云层的阳光,无力地照射在翠绿的松柏间,在沉寂的墓碑上投下斑驳的光影。婆婆拿出准备好的粗布毛巾,将墓碑的每个角落擦得一尘不染,隐忍的泪水像雨点般滴落在墓碑上。我轻声安慰着悲痛中的婆婆:“舅舅不会寂寞的,他那么勤劳,那么勇敢,在那个世界一定有他自己想要的生活,你看,不是有这么多人陪着他吗?”

当婆婆用温暖的手掌缓缓抚摸着“王民安”三个字时,她的手覆盖在“民”字上,另一只手也抚摸上去,再也不愿松开。我急忙抱住婆婆的臂膀,她却用双臂环抱住舅舅的墓碑,浑身战栗,再也忍不住沉积已久的悲伤,失声痛哭:“弟啊,姐来看你了,姐来看你了……”

王民安舅舅19岁那年,一个偶然的机会被推荐去参军,这让他喜出望外。他兴奋地告别亲人,走进了中国人民解放军步兵四一七团,成为一名光荣的战士,实现了他的军人梦。在部队里,他更加体会到文化知识的重要性,刻苦自学高中课程。功夫不负有心人,经过一年多的努力,他成功考上了西安陆军学校。那时候,他曾写信给我的婆婆,大致内容就是对自己的未来充满了信心,并透露给家里,他恋爱了,对方是部队领导的女儿,女孩热情大方,温柔漂亮,是他理想中的伴侣,计划在回家探亲的时候,把女孩也带回来。

1984年7月,王民安舅舅军校毕业,被部队任命为排长,因为工作出色,不久就提升为副连长,连长。全家人沉浸在兴奋与喜悦中,翘首以盼他的归来。然而,平时半月一封家信的他,突然间没了音信,家里人一直以为是他当了连长后,工作繁忙,没有时间跟家里写信。

就在全家人忐忑不安时,一天,家里突然来了县人武部、民政局等部门的领导,他们告诉舅舅的亲人,1986年5月26日,王民安在云南老山前线对越自卫反击战中英勇牺牲。王民安舅舅在接到开赴对越自卫反击战前线的秘密命令后,写下遗嘱,毅然奔赴战场,经过几天几夜的激战,他所在的连队取得了决定性的胜利,但却在返回途中遇到山坡塌方,当他反应过来时,迅速通知后面的车队躲避危险,自己的车子却冲下了万丈深渊。

王民安舅舅被授予革命烈士称号,领导们带来了烈士证书以及舅舅的遗物,交接了烈士的骨灰,并为王民安舅舅开了一个隆重的追悼会。遗物里有他临上战场写给家里的信件,信里面有一张大白纸层层包裹的物件,里面是一个女孩青春靓丽的照片。在这封信里,舅舅再三叮嘱家人,为国捐躯是军人庄严神圣的职责,假如他在战场上牺牲了,家人绝不能以任何理由向国家要求照顾。

外公外婆、我的婆婆以及其他两位舅舅都无法接受这个噩耗,他们怎么也不相信这一切是真的,那么鲜活的一个生命,那么追求上进的一个灵魂,怎么说消失就消失了呢?“只要不向命运低头,就能把挫折的苦果酿成人生的补药,路永远都是自己走出来的,不是靠任何途径照顾来的。”这是他留给家人最后的一句话,我们大家庭的所有成员永远牢记他的教诲,并努力做到。

人们不会忘记王民安烈士,不会忘记那么多为国捐躯的英烈们,厚重的史书一定会在不忘初心的红色传承中,书写出更加辉煌的篇章。